“我这样一个废人,既不能保护你,也不能照顾你,还有什么资格留下你?”他柔声道,“回去吧。聚贤庄会重新接纳你的。我了解他们。”
“能保护我、能照顾我的人那么多,难道我就会因此留在他们身边吗?”皇甫翩翩双膝一屈,跪在他的身边,以便更好地搀住他的胳膊,“经历了这么多事,你还不知道我的心吗?”
“假如我一辈子都好不了……”
“不会的!”皇甫翩翩打断他的话,坚定地摇摇头,道,“姬姑姑有办法救活你,就有办法治好你的腿!如若不成,我就一辈子跪在地上陪你!”
“你知道这样会让我多痛心吗?”安戏蝶轻叹一声,将她拉入怀里。彻头彻尾,他都是个自私的人,在情感的世界里,屏弃理智,放任自流。
皇甫翩翩将脸埋在他的胸前,满足地聆听着他那有力的心跳,柔声道:“大哥,以后再莫说那些伤人的话,好吗?我害怕得很!”
他用脸轻轻地摩挲着她的鬓发,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之后,安戏蝶果然恢复了勃勃生机,不但积极地研究医书,与姬姑姑探讨如何祛除残留在腿内的余毒,而且还运用灵活的双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将柔韧的藤条做成套子——这种套子虽然简单却十分实用,被套住的猎物很难逃出去,越是挣扎套得越紧——教小顺子放到茂密的草丛里,不出甚大力气,就能轻易地捕捉到野兔、麂鹿之类的小动物;他还暗中找姬姑姑要了一个废弃不用的檀木镜架,削成一副支架,趁众人不在身边之际练习行走。时日一长,尽管双腿还是无甚知觉,却也能依着支架的力量缓缓行走了。他不露声色,只想在自己母难那日给众人一个惊喜。
皇甫翩翩是掐着指头过日子的:看过了花飞花谢、梅雨纷飞,吃过了莴笋香蕈、寒食香粽,单盼着五月十八日的到来,以便好好地为安戏蝶庆祝一番。
躲在自己房内,将荷包里的银钱全部倒在花梨小几上,与织布绩麻、卖蛋货菜所得的零碎银两合作一堆,仔细地数了一遍,共计七两三钱银子。生怕数错了,又将碎银、铜仔儿一一拔拉开,全神贯注地数了一遍,还是那个数,并没有多出一两个来。
“买药需三两银子;购油盐酱醋米要二两银子;老夫人的香烛快没了,得为她预置几盘;姬姑姑要一个药炉;也该为小顺子备一套装束,他长得快,旧衣裳已经小了。这些大概要……一两银子。还得拿一两银子收入荷包,以备不时之需。”将银两按需要分配开来后,剩下的三钱银子缩在一角,少得可怜。她泄气地瘫坐在交椅上,苦恼地拍拍额头,喃喃自语道:“三钱银子能买到什么?像大哥这等出众的人,太寒酸的东西怎么配得起他!”冥思苦想了一回,从买油米的银钱里拨出五钱来,眉开眼笑道:“这些天小顺了捡了不少柴,可以将炭钱省下来。八钱银子的东西可比三钱银子的东西客气多了!”
当下趁热打铁,带上小顺子,招呼好艄公,赶往永州城去。一路顺风顺水,到达市集时正是午饭时候。花六文钱买了几个热包子给艄公和小顺子充做午饭,自家则到热心的人家里要了一碗不要钱的茶水,和着姬姑姑做的硬烧饼吃下肚,权为充饥。吃饱后,便沿着街道,到熟识的人家去买所需之物。那些个药铺、米店的老板见她是熟客,又人甜嘴甜的,也不忍欺她,只按成本价卖与她。到最后,东西买齐,居然还剩了一两一钱银子有余。
她心中十分高兴,将东西托艄公带回船上,自己则和小顺子去置办礼物。花了整整一个时辰,走得腿软筋麻,看得眼花缭乱,论得口干舌燥,货比三家、精挑细选之后,才买到合意的东西。第一件是柄楠木拐杖,等到安戏蝶的腿稍有好转后,就能右手持拐杖、左手搭着她的肩,到户外走动走动;第二样是葱白色的细麻布,她要为他缝一套透风性好的夏衣;其余的是一些糖果点心,在他生日那天可以充实一下桌面。
回去时略一算账,发现银钱并没有用尽,还余了数个铜板。心下一动,就在路边小摊上买了一面顶便宜的铜镜。然后再与小顺子回到船上,急呼艄公起锚,赶回小洲去。
到了五月十八日,众人都兴奋异常。绝少出门的老夫人破天荒地离了蒲团、扔了佛珠,将客厅里的神龛清理干净,点上红蜡、棒香,礼拜三匝,念念有声道:“愿我夫在天之灵,保佑我儿幽娘与戏蝶早日相聚。”自从知道谢幽娘还在人世后,她的精神好了许多,再不像从前那般惜言似金、孤僻怪异。姬姑姑只道她是痴人说梦话,摇头一笑,独自回房换上最华丽的苗装,再在黧黑的脸蛋上敷一层粉后,便想去厨房协助皇甫翩翩刷锅做饭。经过安戏蝶的房间时,正巧看到穿戴一新的小顺子在帮着安戏蝶试新衣,两人都笨手笨脚的,累得满头大汗。忍不住“扑哧”一笑,惹得小顺子跑出门来观看时,她却早已跑得没了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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