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现在也是能很轻易地就分辨出来两个小徒弟的差别了,伸手揉了揉他们的脑袋,说道:“当年暴君秦始皇还活着,师父为了给家族复仇,就找到一个壮士合作击秦---”
张良说得太形象生动险象环生了,小凹和盈儿都听得激动不已,听完了还轮番追问:“那没杀到秦始皇啊、师父你怎么逃出来的、就在逃跑的路上生病了吗?”
嬴政轻轻一咳,俩小孩瞬间想起政大爷。
政大爷就是秦始皇!
小凹一看,政大爷的脸都是黑沉沉的,能下雨。
刘盈说道:“师父,其实我觉得秦始皇也并没有多少错误。当年的六国与秦长期征伐,双方争斗便一定会有输赢,赢家不卑鄙,输者也自有他自己的原因。但是我能理解师父的仇恨,可是您击秦之后您还恨秦始皇吗?现在很多人都没办法种地,朝不保夕,您还觉得当年的秦朝残暴吗?”
张良从来没有被人问到说不出话来,但今日盈儿的疑问却让他说不出一个字。
是啊,放眼望去如今的各地战火相继,黔首们别说苦恼政府频繁的徭役征发,连性命都是朝不保夕。
如今,和曾经的大秦,对天下人来说孰更残暴?
张良说不出来昧良心的话,小凹扒拉着他哥,“让我问。”
刘盈:---
好吧,给你问。
小凹张口就是灵魂暴击:“先生,你觉得大秦对百姓好还是你们原来的韩国对百姓好?”
刘盈:“师父,百姓就是黔首。”
张良:晓得了。
两个小家伙问的话一个更比一个让人沉默。
小凹冒头:“不能说谎。”
说谎?
张良的沉默震耳欲聋。
小凹:“你说不出来了吧哈哈哈。”
张良理解了刘邦,小凹这孩子不打不成了。
小凹哈哈哈的隐退,刘盈叹息说道:“师父,有个哥哥跟我说过一句未来有位诗人说过的一句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1)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让张良受到巨大的震动。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张良喃喃自语,摇头自嘲,“师父多年来只为报国仇家仇,从未站在天下黔首的角度上想过这些问题。盈儿,小凹,你们都是好孩子。”
嬴政说道:“小凹,问问他以前都是在哪里躲避追捕的。”
小凹的小脑瓜一转动,蹭蹭蹭飘到嬴政面前:“政大爷,你都死啦,还能回到过去抓张先生?”
嬴政看着单纯的小家伙,第一次生出了点欺骗小孩子的负罪感。
“不是要抓他,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你师父有多擅长躲避?”
小凹想了想,摇摇头:“不想知道。”
嬴政差点爆飘,这小家伙怎么一点都不像其他的小孩子?
小凹:“我觉得不是我哥的师父会躲避,是你们那时候的追踪手段不够。”
嬴政都气笑了,小屁孩一个竟然还会挑挑拣拣了。
小凹安慰道:“政大爷,事情都过去了,就算知道我哥的师父躲在那里你也没有办法啊,只会让自己更难受而已。算了啊大爷,我们不跟他一样儿的。”
小小的孩子成熟的哄人语气,嬴政表示不接受一波都有点对不起你这良苦用心了。
很少有这么大年纪的孩子表现出来这么多精明还不让人讨厌的。
嬴政说道:“朕只是想了解一下,你们就不想张良解开心结?”
小凹疑惑,他哥的师父有什么心结?只是有病而已。
不过他考虑了一下,还是冒出来趁张先生不说话的时候问道:“先生,你以前都是躲在哪里才没有被秦兵抓住的?”
张良的脑子可不是白长的,俩小家伙刚才明明更好奇的是他为什么生病,那个话都说完了一会儿,又问他躲在哪里。
他还没忘汉王曾经看见秦始皇痛哭流涕的那件事。
难道说,秦始皇此时也在他们周围?
这个问题是秦始皇想知道的。
本想随便说一个地点,但是微微笑了下,如实点出自己曾经藏身的所在,声音轻柔:“小凹啊,师父知道你觉得秦始皇是个好皇帝,问这个是想替他弥补没有将我成功逮捕处死的遗憾吗?”
小凹看着温柔的张先生,抖了下。
为什么他觉得张先生的样子好可怕?
张良那双氤氲着浅笑的眼睛,在周围的空气中轻轻拂过。
嬴政冷笑,张子房啊,你恐怕是料错了,朕并非此时长眠在皇陵的那个朕,只要朕一睁开眼睛立即就能命人将你押解入咸阳。
一场无声的交锋在一实一虚两人中间展开,凌厉的锋刃被小家伙软软的声音拂开:“张先生,你不是我师父。”
张良笑了笑。
嬴政:“小凹,你拜朕为师。”
小凹摇头,“拜师什么好处也没有,等你老了以后还要给你养老。”
嬴政:---
永远都别想搞清楚一个小孩子,尤其是小凹这样在现代长大的小孩子的想法。
*
魏王豹一到汉军营中就哭喊着要见汉王,但是那些汉军将士没有一个理会他的,把他和他的姬妾赶到一个巨大的木笼子里便再也看不到一个能出来主事的人。
魏王豹吓得晚上一闭上眼睛就做噩梦,夜色漫漫,忽然,整齐的脚步声靠近,魏王一下子睁开眼睛,看到走过来的一队汉军士立即挥舞着双手:“啊啊啊啊饶命啊,汉王,小弟知道错了,小弟知道错了啊。”
樊哙忍着抽搐的嘴角:“许负,许负在不在?”
魏王豹:---
他身后的姬妾子女们:---
角落里的许负缓缓抬起眼睛:“老身在此。”
第87章 尖尖角
魏王豹震惊地抓着木笼子中间的栏杆问道:“樊兄, 你确定没有叫错人?许负他只是一个老媪啊,我大哥———”
“什么你大哥,少说两句吧。”樊哙挥了挥手, 军士走过去打开了那个角上的小门, 将许负请了出来。
魏王豹:我大哥不是最喜欢美人吗?
本来魏王豹还想着刘邦要是带走孩子娘他一定要抗争, 现在就想只要能饶自己一命让自己的孩子叫他阿父没什么不可以。
樊哙什么都没多说,带着人走了。
被忽略个彻底的魏王豹的美人们不可思议。
传闻中不是说汉王最爱美人吗?为什么把她们关了好几天都不闻不问的,半夜来人却是要见一个老媪?
樊哙把这位年过半百的老媪送进主营时,探头探脑的。
他也很想不通,大哥如果想让这人看相, 为什么要大半夜叫人过来啊。
想到大哥可能有别的打算,樊哙抖了抖。
刘邦刚把调皮捣蛋的小家伙安抚下来, 看见樊哙这个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有话进来说,没事赶紧滚。”
樊哙留下许负:“你自己进去”,一溜烟跑远了。
刘邦看向低垂着眼睛, 全身上下透露出来的只有稳重二字的老媪,说道:“听说你会相面?那你给魏王的姬妾相面之前, 有没有给你自己相一面?”
许负双手交叉在在腹部一动不动的, 闻言微微抬头,感觉到了汉王刘邦的杀意。
“当初, 我只是说魏王的姬妾会生下龙子,并未言他的姬妾所生下的龙子, 一定是魏王的。”许负很好地掩饰掉,在看到刘邦的时候眼底闪过一抹的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