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会了爱后,祂学会了恨。
【你要走了!你要走了!你要跟他一样欺骗我!】
【为什么?华!为什么!】
祂好像是在哭,在最后的一刻,祂尝试抓住那个从手指间如细沙般流去的人,可祂的手心破了个洞,就这么让那个人从它的怀抱里离开。
于是祂发出凄厉的哀鸣,开始诅咒,可祂想不出什么能用的词汇,只说“我恨你,我恨你,华”,最后声音渐渐小了。
祂问:【华,你真的要走吗?】
赛里斯沉默了许久,最后叹气,说:对不起,小面包。
他离开了。
起源镜面外。
康纳·肯特倚着墓碑,望着远处的天空,什么都没干。
按照约定,他应该阻止华、阻止任何人离开这里,可他只是望着远方,自言自语:“我背叛了我们的约定,华。但你也知道我会这么做。”
起源镜面会有人修补,烂摊子会有人收拾,你可以回家睡一觉,睡到自然醒,晒晒太阳,再来想起我们,和你在这里遇到的一切。
……
达米安和提姆在往回走的路上。
幸好回去不需要花几百年,因为这些层层堆叠的世界已经在刚才的战斗里坍塌,他们只需要找准方向,花点时间就能回到原本的世界。
提姆问:【起源镜面的裂缝怎么办?虽然祂暂时出不去,但外面的人会发现吗?】
达米安一边走,一边看正在读取的权限,他们启动了赛里斯的最终应急预案,将世界的程序转交给了他。
他说外面的人?来了我就杀。
他擅长解决一切麻烦,特别是制造麻烦的人。不过现在父亲死了,赛里斯走了,两个不省心的弟弟也变成了半个,他反而轻松了许多。
“……”
【达米安。万一赛里斯回来呢?】提姆察觉到了沉默,问。
达米安好像漫不经心地回答:“他回不来。回去的他只是个普通人,什么力量都没有,你不如担心狂笑还有什么后备计划,没死透。”
提姆说你太小看赛里斯了,如果他想,他一定能回来。
达米安忽然停下脚步。
“差点忘了,德雷克。”
【什么?】
“还有你的一顿打。等另一个德雷克复活了,他也跑不了。”
【……】
HELP!怎么还有我的事,我只是个代理程序啊!赛里斯,赛里斯你走的时候怎么没带上我啊!
提姆:> <
……
他在上浮,上浮,好像被很多很多羽毛簇拥着,去往一个明亮而温暖的地方。
好像怀抱。
好像港湾。
好像遥远的家。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回意识,好像做了一场漫长的梦,梦里他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最终回到了原点。
他回去了吗?
他睁开眼睛,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额前有一撮白发的青年正站在沙发前看他,好像已经等了很久。
“终于舍得醒了?”杰森抱着手臂,故意拉长声音,说,“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亲爱的华?”
……多久?
他看向时钟,却不记得他睡着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问:“杰森?”
杰森从他手里拿走游戏手柄,把他拽起来,说很好,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别犯迷糊了,先去吃饭,我都快饿死了。
而在杰森背后,屏幕上所显示的,正是游戏中的《蝙蝠侠:阿卡姆骑士》的画面。
第200章 灯火
几只画眉踩着暖阳飞上柳梢。树影随着日光游弋, 漫过懒人沙发前的落地窗,两人挪动脚步往门口走,一个拽着,另一个却还没睡醒, 迷迷糊糊地往前走。现在是下午四点钟, 午饭已经被他睡成了晚饭, 幸好他俩偶尔会在夜间散步, 晚上回来再吃一顿也不迟。
今天轮到杰森做饭。
杰森就住在他家对面,两人在家从不关门,走两步就到了另一边。进门就是一只超大个儿的红头罩玩偶,大马金刀地坐在柜子上,棉布枪口对准来访的所有人。赛里斯记得他问过杰森,杰森说你不觉得这很酷吗,当时赛里斯站在门口端详了半天,说:很可爱。
杰森当场给了他一肘子。
现在他重新看这个玩偶,想了半天, 还是觉得挺可爱的,毕竟摆在本人家里, 还神气十足、活灵活现, 以及……憨态可掬。
大步走在前面的杰森说着“我就做个饭的功夫, 回来你就睡着了, 一直睡到现在……”,说到一半发觉后面的人没跟上, 回头看到赛里斯在跟那只红头罩玩偶握手。
青年捏着红头罩玩偶的圆圆小手晃了晃,神情像是在笑。
杰森挑眉:“爱上了?送你。”
赛里斯松开手,好笑地说:“不了,我男朋友很爱吃醋。”
他可以放个其他的——小只的、蓬松羽毛的, 总爱撒娇会偷懒的那种。
杰森不明显地啧了一下,说行,有了男朋友就不要我了,那你这顿饭也别想吃了。
他顿了顿,又问:“你男朋友是哪个?”
赛里斯说红的那个。
杰森问红的哪个?
赛里斯说你兄弟。
杰森:“……”
杰森终于忍无可忍,撸起袖子就要给赛里斯一拳——他红色的兄弟也有好、几、个!包括他自己!你男朋友到底是哪个?!
赛里斯举手投降,说是提姆,提姆;但他又问:“你就不怀疑是你吗?”
杰森嗤笑。
他从柜子里掏出一只同款红罗宾玩偶,拍进赛里斯怀里,才拍拍手,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告诉你了,赛里斯——我不追一个随时会忘记我的人。”
他们认识是在四年前的秋天。
那个秋天很冷,冷到街上的人伸不出手来,冷风从极北三省南下,一夜间将加拿大边境吹成提前到来的寒冬。叫做华的青年刚离开蒙特利尔,乘上午的火车前往纽约。
车站的人看他不像观光的游客,更像个匆匆的旅人,问他为什么不坐飞机,他说他坐不了飞机。
“我坐飞机一定会出事。”他简短地说。
车站的人哈哈大笑,说好吧,年轻人总有这样那样的担忧。
他没回答,只点点头,没说他只是在实话实说——他确实坐不了飞机,如同被诅咒一般,每次飞行都会遭遇事故,小到故障无法起飞,大到飞机坠落数人死亡。
在第三次协助飞机迫降、全机生还只有他一人被丢进深山老林后,他就彻底放弃了这种交通方式。
有人不想让他去天空。
他莫名有了这样的想法,好像他被什么力量钉在地面,与这片大地的命运紧紧相连,无法分割。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两年前……从他二十岁开始。那年他从学校毕业,离开纽约,告别所有认识的人,开始在全球范围内漫无目的地旅行。
他在寻找什么,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了,毕竟他已经不需要寻找那个叫阿尔维德的人。
那个人已经不存在了。
他走过一寸寸山河,用双脚丈量星球的表面,看它陌生的模样,看它熟悉的模样,看记忆与现实交错重叠,看镜子里的自己越来越成熟,看短发褪去染过的金,变回一贯的漆黑颜色。
两年后,他重新踏足这片土地,坐着一班观光车,前往纽约。
车开了。
寒风中的枫树还未完全披上红装,但也有了些许炽烈的金橙,火车慢吞吞地走,穿过哈德逊河谷的山野,暖橘色的光照得人昏昏欲睡。游客们渐渐在漫长的旅途中安静下来,唯独那个坐在角落里的青年始终垂首看桌面,没望过一眼外面的风景。
他来做什么呢?邻座的小孩好奇地看着这个东方青年,想从他茶棕色的眼睛里看出几分忧郁神色;小孩推测,他肯定是失恋啦!才会孤零零一个人来旅行!
青年也注意到了小孩的视线。他对视线很敏感,这来源于他过去的生活环境;但他对小孩很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