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现在又要他跟仅剩下的、仅有的告别?
明明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他只剩下江翎了。
他只剩下江翎了。
可陈乱同时又无比明白,就像曾经的他也一次次主动走向同样或许有去无回绝境时那样,总有人要去的,总会有人去的。
没有不付出任何代价就能迎来的胜利,他们都有必须前往的理由。
酸涩的情绪涌上来、涌上来。
陈乱又将它们咽下去。
所以温热的呼吸靠近过来的时候陈乱没有推开。
起初只是试探一般轻软的触碰,而后才慢慢相贴,温暖而柔软,随后穿过陈乱脑后的发间的手微微用了些力,将彼此拉得更近,又小心翼翼地确认着陈乱的回应。
于是一开始只是唇贴唇的轻吻逐渐加深,变作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温软缠绵。
分开时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凌乱,额头抵着额头,鼻尖蹭着鼻尖。
没有人开口,对视着的眼神却早已将将说未说的话翻涌了千遍万遍。
漫漫长夜里,相拥而眠时的温度从紧紧相依的胸口互相传递。
即使明天终将到来,但至少此刻,他们还在彼此身边。
陈乱送江翎出门的时候雨还没停,朦胧的雨雾里陈乱又站在了那棵花树下,目送江翎上车。
跟江浔一模一样却又风格迥异的一张脸从车窗里探出个脑袋,笑着跟他挥手,要他好好吃饭,左边耳垂上那颗红宝石一片潮湿的灰绿色如同一点闪烁的星火。
独自一人回到家的陈乱又开始整理屋子,被不小心碰落下来的盒子在地上滚了两圈,陈乱捡起来的时候却愣了神。
对了,是当初送出去又被还回来一半的那对袖扣。
陈乱捏着那个盒子忽然弯了弯唇角,拨通了票据角落里的售后电话。
这场雨下得漫长,等到陈乱接到来自售后的电话时,已经是一周以后。
新的文件发到军校时陈乱刚刚拿到送货上门的小盒子,正在一边拆包装一边往办公室走的陈乱差点跟小助理撞个趔趄。
“怎么了?慌什么?”
“乱哥!哎呀正找你呢。军部的新文件,0号污染区那边——哎!我还没说完!”
“哗啦”一声纸张的响动中,陈乱劈手将小助理手中的文件夺过,粗略地扫了一眼,沉郁了许久的琉璃灰色的眼睛头一次愉悦地向上弯起来,在放晴了的阳光之下熠熠生辉。
“我报名。”
小助理还没反应过来,半张着嘴:“啊?”
就这么草率地下决定了吗?
文件好几页呢,不看完再决定吗?那可是0号诶!
“我报名。”
陈乱重复了一遍,有些好笑地卷着文件在小助理脑袋上敲了一下:
“愣什么神儿,不是说军部改装出来一批不需要信息素引导的s级以及a级机甲需要去0号污染区实战测试吗?”
“……可是0号污染区很危险啊乱哥。你考虑清楚哦,确认报名以后再想退出会很麻烦。”
而陈乱捏着那叠文件,抽出来最下面的那张报名表:
“我想好了。”
那里虽然危险,
但是有他想要见到的人。
这是他作为一个无法驾驶常规高级机甲的beta唯一进入0号污染区的机会。
这一次,他不想在无望的等待中等来失去了。
无论如何,
他想,
无论如何,要在一起。
第111章
此次动员抽调了各大军区的许多精英前往0号污染区外围的指挥中心集结, 明希洲第一军区的战斗人员都扎营在一处。
舰队的事情以及污染区目前的情况都很好打听,江翎被抽调过来后第一时间就到舰队驻地去找了江浔。
一路上打听到的情况不少,
比如上次针对兽母和兽巢的探索, 舰队损失惨重, 甚至有不少小队无一生还;
比如本来他们对短期内能否找到兽母已经感到绝望, 但第一军区的一支已经失联太久、被判定全员阵亡的尖兵小队的队长奇迹归来, 也带回了兽巢的具体坐标;
又比如,军部最近又运了不少新机甲进来,却没有将这批新机补给任何一支有机甲损毁的队伍, 而只是划配了旧的过去……
只是江翎没想到, 他再次见到江浔的地方是在指挥中心的医院里。
而靠坐在病床边上面色还有些苍白的alpha在看到孪生弟弟的那一刻先是愣了一下, 下一秒便立刻蹙起了眉头:
“江翎?你怎么来了。陈乱呢?”
“怎么来的?当然是军部的调兵令给我调来的, 不然我能扔下他一个人在家?”
江翎迈步进来,弯腰瞧了瞧江浔脑袋上缠着的绷带, 又伸手扒拉了一下后者手背上扎着的点滴,扯了下嘴角:“陈乱好好在家待着呢。你怎么搞的?”
“带队进去找到了兽母的巢穴,但出来的时候碰上了污染尘暴迷了路, 后来又碰上兽潮, 还好命大, 跑出来了,精神透支昏迷了三天。”
江浔平静地三言两语交代完, 仿佛只是经历了一场普通的事故:“已经快要可以出院了。追猎者都被拉过来了,调兵令没调军校教官?”
军校教官都有着丰富的污染区作战经验, 除了本来就是舰队退役的会被召回,其他的会不抽调吗?
“调了不少,但都是alpha。”
江翎到边上坐下给自己扒了个橘子:“我知道你担心什么,陈乱很安全, 你放心。”
beta开不了a级以上的机甲,但核心区污染指数太高了,只有高级机甲能对抗侵蚀,陈乱不会被调来的。
“伤得挺重?”他把手里的橘子掰开给江浔塞了一半,又看了看江浔苍白得甚至有些透明的唇色,扬了下眉,挑着唇呵呵笑:“你可别死了,不然陈乱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早就习惯了弟弟不说人话的江浔接了橘子,掀起眼皮睨他一眼:“暂时死不了,所以你趁早打消这种念头。我不会给你机会的。”
“啧,那好可惜。”江翎把最后一瓣橘子塞嘴里拍拍手:“行了,我走了。”
“你来就是为了确定我死没死?”
“那不然呢?”江翎抱着手臂回过头,歪歪斜斜地往门口一靠,弯起眼睛笑的像个混蛋:
“你死了以后万一陈乱对着我叫你的名字我找谁说理去?知不知道死了的白月光才是无解的白月光?”
“……”
江浔捏着橘子罕见地沉默了一下:“你少看点狗血剧。”
当心把脑子给看坏了。
“你管我。陈乱喜欢看,我陪他看的。”
江翎想了想,又乐呵呵儿地补了一句:“哦,在我怀里看的。你不知道,他送我走的时候哭得可惨了,一直说舍不得我走,晚上非要跟我一起睡——”
“追猎者是不是伙食太差了,所以你拼好饭吃中毒了吃出来幻觉了吗?”
江浔平静地打断了江翎的话,抬眼看着这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你猜我信不信?”
“没劲。”
江翎唇角的笑容收了收,却又想到了什么一般眼神放空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