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度话音一转。
沈啾啾一愣,没想到这个在原文中到大结局都没查出来的毒,居然真的还有后续。
难道……?
“我府上的金大夫虽不曾见过牵机,但为我诊脉多年,也曾经研究过那位蛊医前辈留下的脉案,怀疑幕后那人用来暗算子明的毒箭上,浸的也是牵机之毒。”
“所以我便让甲一带着东西,走了一趟苗疆。”
山高路远,甲一走得早,就连沈啾啾都没见过他,因此回来的时候,直接成了被看家护院的麻雀团子们第一个抓获的翻墙贼。
这次,不用沈啾啾出声,裴度都知道小鸟要问什么,主动往下继续说。
“年岁过去太久,那位蛊医前辈已然病逝,她的亲传弟子仔细看过那树叶包上,只说毒物实在太少,难以确认。”
沈啾啾听出一点端倪:“啾啾啾啾?”
到现在都没找出给恩公你下毒的人吗?
小鸟的啾声中多少带着些不可思议。
裴度闭了闭眼,眸子深处是翻滚着的晦暗难明。
“查出来的时候,下毒的人已经先一步死了。”
沈啾啾从裴度的身上感觉到了一股浓烈至极的悲痛哀伤。
可裴度却对自己的痛苦悲伤一言不发。
因为裴度的这一番过往,之后的沈啾啾都显得十分乖巧贴心,寸步不离地贴着裴度的脖颈,不论是谁叫都不过去,黏黏糊糊的样子看得谢惊棠吃味极了。
裴大人嘴上不说,心里却很受用。
具体表现在今晚小鸟又多了一小碟的水煮菜。
这次甚至还加了一点点的红枣做点缀,吃起来至少没那么没滋没味了。
而当沈啾啾吃东西都要把小碟子叼着费劲拖到裴度身边,用毛茸茸的身体贴着裴度手背再吃后,裴度唇角的勾起已经变得毫无掩饰。
隋子明咬着筷子,抬眼偷着瞅自家表哥。
啧。
这暗爽的样子真的是……
裴度的目光扫过隋子明。
隋子明立刻低头,一粒一粒颇为认真地数米吃。
***
沈啾啾一直就这么粘着裴度,直到夜幕降临。
裴度洗漱完换了衣裳躺下,就见长尾巴的小鸟团子又往他的胸口一坐,举起翅膀,十分虔诚地对着他拜了三拜。
裴度:“……”
他捏住小鸟并拢合十的翅膀尖尖:“这是做什么?”
沈啾啾的脑袋从翅膀下面探出来:“啾啾啾啾。”
虔诚许愿。
裴度看得出来小鸟是在许愿,但问题是,沈啾啾对着他在许什么愿。
小鸟眨眨眼睛。
之前在酒楼雅间里,虽然隔着一个屏风,但沈啾啾其实听到了那个大祭司和裴度的对话。
对于恩公是大气运者这件事,沈啾啾其实并不意外。
小说设定不都是这样嘛。
在龙傲天男主一步步获得金手指前,大反派通常都是气运正盛的时候,这样才有后面剧情里,成长流龙傲天绊倒反派的爽感。
所以沈啾啾觉得,自己对着恩公许愿说不定是真有用。
沈啾啾直到现在也在被世界意识压制,没办法把剧情的事直接告诉裴度,毕竟关于做梦恢复记忆这种太过意识流的事,实在是很难光靠比划猜测。
等到沈溪年的身体被烧干净,小鸟也就能恢复全部记忆,到时候整理清楚了再告诉给恩公也不迟。
而且说实话,沈啾啾觉得,他就算恢复记忆了,八成也没这种入梦直接返回去看记忆来的清晰明确。
所以,现在——
沈啾啾从裴度手里抽出自己的翅膀,特别坚持地对着裴度拜完了三拜。
心里跟着重复默念了三遍牵机之毒。
拜托了,恩公!!
裴度看着五体投地趴在自己胸口的沈啾啾,抬手捏着鼻梁,很是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沈啾啾在裴度胸口蛄蛹着往上挪,成功把自己塞进裴度的颈窝里,两爪一摊,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睛。
……
事实证明,裴度真的是一款十分好用的许愿池。
沈啾啾还没睁开眼,听到耳边传来的声响,就知道自己一定做梦了。
小鸟兴奋地睁开眼睛,本以为自己会梦到前世看小说时的记忆,却没想到映入眼帘的,会是满目素帷白幡的裴府后院。
沈啾啾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
陌生的感觉让他意识到什么,十分惊愕地缓缓抬手,低下头。
这是一双孩童的手。
十指白嫩,手背陷着几个小小的涡,因着连日光也少晒,白得几乎透亮。
这是属于五岁时没离开过金陵半步,绝对不可能出现在京城的……
沈溪年的手。
第49章
沈溪年不可能来过京城。
更别说是幼时。
当初谢惊棠和离,将沈溪年从京城带去金陵后,原本病恹恹走两步路就会喘息咳嗽的沈溪年,情况莫名好转了许多。
那时候谢惊棠想着应当是江南的风水养人,更加坚定了要让沈溪年在金陵长大的念头。
后面沈溪年慢慢长大,四岁那年谢惊棠试着让儿子慢慢接触府邸外的人,结果就是那一次见人,沈溪年当天晚上就发起高烧,险些没能救回来。
自那之后,沈溪年就完全过上了深居简出的生活,除了固定的几个侍女,不会再接触任何生人。
——这样的沈溪年,怎么可能在五岁这样的年纪离开金陵,来到谢惊棠从来都万分不喜的京城。
更何况……
恩公是大气运者,如果他幼时见过恩公,娘亲肯定能发现在恩公身边他的身体会好很多。
当初娘亲为了他寻医各处,各类珍稀药材堆满了后院,如果真的发现了这么明显的效果,不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会把他送到恩公身边一起长大的。
这里不是沈溪年的记忆。
久违被装进人类躯体里的沈溪年有些生疏地活动了一下胳膊腿,站在原地甚至有点忘了该怎么用两条腿走路。
他抬手揉搓自己的脸颊,捏了捏脸颊。
虽然先天体弱的他没能被养出婴儿肥,但小孩子的脸颊就算不是胖胖的也实在是很好捏。
更适合被欺负了。
沈溪年的脑子里陡然划过这么一句话。
他小声嘟囔两句,重新抬头环视四周。
熟悉的布局,陌生的装饰,这里的确是裴府没错,或者说,是满目缟素的国公府。
在恩公当家前,裴府门上挂的一直是国公府的牌匾。
好歹是之前当过两辈子的人,沈溪年努力驯服陌生的两条腿,慢慢吞吞地往前厅里面走。
他脑中渐渐浮现出一个猜测。
他之前都是以这样的方式回到自己的记忆里,相当于入了自己的梦,那……
这里,有没有可能,会是恩公的梦?
没有仆从管家来阻止沈溪年的脚步,他也足够熟悉这座府邸。
沈溪年一路往里走,始终没能看到其他人。
远远的,沈溪年看到一座停了棺木的灵堂,以及跪在灵堂前正在叠金元宝的少年。
沈溪年一点点睁大眼睛,定定看着那道瘦削却不单薄的少年背影。
不管恩公梦醒后还记不记得这场梦,但这应当是他们相识后的……第一次见面。
站在原地手忙脚乱了一会儿,沈溪年长长吸气,缓缓吐气,努力让自己冷静镇定下来,然后……朝着少年模样的恩公一点点挪过去。
沈溪年也想让自己表现地从容聪明一点,但是这个身体真的很不听话!
可恶,都已经在做梦了,为什么要搞得这么逼真啊!!
听到有些蹒跚的奇怪脚步声,少年裴度转身侧头,面上带着明显的惊讶。
似乎完全没想到,会有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出现在这里。
在看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沈溪年后,少年裴度的瞳孔几乎是瞬间骤然紧缩。
“恩——”
沈溪年的称呼还没叫出口,不听使唤的脚就被高高的门槛绊倒,头朝下往前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