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导不喜欢,已经不喜欢了,这些根本不重要,只要有疼痛就够了。
疼痛是惩戒、是日常、是食物。
是存在的证明。
“就碰。”陈弃的嗓子也是抖的,沙哑到几乎发涩,但语气还是不听话又厚脸皮的坏哨兵,“就碰就碰,破烂坏布偶前辈要挠我吗?”
沈未明:“……”
「换个称呼。」向导命令,「难听。」
迟了好几秒,下个意念气泡才不情不愿、退而求其次地勉强挤出来:「我没有……禁止你叫‘猫猫前辈’。」
陈弃从善如流:“破烂猫猫坏布偶前辈”。
小触手忍无可忍地噼里啪啦暴风雨一样狂抽他。
陈弃轻轻咧了下嘴,忍不住笑了,用额头亲昵地蹭着苍白冰凉的额头,呼吸交融,很好,很好,是有精神瞪他、炸毛、狂挠人的好猫。
于是变本加厉。
这次是亲吻,滚热的唇代替了无用的手指,温热潮湿的气息小心翼翼地吹过冰凉苍白的皮肤,轻微的水声,唾液濡湿暗红的旧伤,压力柔软而轻微。
沈不弃仰着头,喉核无声滚动。
他抓着哨兵那些修剪得过短的扎手发茬,剪太短了,抓不住,该罚。他把这颗脑袋用力向下按,脖子和肩膀都太有劲了,按了两次,居然按不动,该罚,该罚,该罚。
更多纤细、冰冷的精神触手从未知处探出,缠绕上陈弃的胸肋,手臂,甚至血管随脉搏鼓张的脖颈。
它们柔软冰凉,光滑而……带着某种致命诱惑,它们贴着哨兵过分敏感的皮肤缓慢游动,像是苍白而冰冷的小蛇,吐出鲜红的信子。
「用力。」
「折断它,捏碎它。」
「想要我……回应的话。」
冷静漠然的灰色眼瞳径直烙进精神图景,陈弃的呼吸几乎变成了某种火山硫磺般的灼烧气流,绝望地冲过肺叶,淌过喉咙。
他的瞳孔收缩成纯粹的兽类,抓住触手的左手无意识地缓缓发力攥实——不到一秒。
猫响了一声。
那力道就骤然放开,陈弃慌乱地揉那根其实并没折断、并没碎掉,根本连一点痕迹也没有的瑟瑟发抖的小触手,拿嘴唇不停蹭,贴在脸上道歉。
什么嘛。
什么嘛什么嘛。
装得那么像……不还是怕疼的猫。
陈弃收紧手臂,紧紧闭了几次眼睛,温柔地擦拭掉那些混进精神图景、催促他侵略和毁灭的向导指令,像收拾恶劣猫咪胡乱踩出的爪印。
“……猫猫前辈。”
哨兵的嗓子哑得要命,带着劫后余生的剧烈疼痛:“在外面……学了好多新东西啊……”
「啊。」沈不弃垂着睫毛,手指漫不经心地玩他的耳朵,一下一下地捏,「狗血部,专门捉弄人,很好玩的。」
“……还会骗人……”
陈弃仿佛是自顾自地低声说下去:“根本……不是捉弄人,一个猫跑去给人家赚KPI,心又软,天天忙得要死,把自己累得舔毛都没力气了……”
灰色的瞳孔收缩了下,哨兵的衣领被用力捏住,揪起:「谁和你说的?」
陈弃也像模像样地“哼”了一声,把脸埋进向导的颈窝。
不说不说就不说,除非猫也说实话,然后变成乖猫,让他摸,让他抱,让他搂在怀里一点点喂小甜红草莓,哄成软乎乎的棉花糖,再好好好睡一觉。
沈不弃对这种幼稚的条件嗤之以鼻,抬腿尝试踹他胸口。
这一下反而让哨兵熟悉到低头苦涩又幸福地笑出声,陈弃深吸了口气,看着那些还冷冰冰胁迫、命令,已经化作刀刃的,固执悬停在喉咙附近的实质指令。
啊呜。
沈不弃错愕地坐直,覆了层薄冰的灰色瞳孔都震得颤了颤:“?”
「喂!」向导的精神触手猛地扯住哨兵的衣领,「吐出来!」
这是最阴暗冰冷的情绪具象化,是常年因为理智约束的深埋的、令自身都厌恶的执念。
怎么吃了?!
怎么看见什么都吃?!?
早已经退休的万能向导忽然条件反射地手里很空,很想拽紧某根不存在的绳子,然后把嘴套糊到这张什么都敢吃的嘴上。
陈弃居然还像嚼糖豆一样吃得狼吞虎咽。
触手试图把哨兵的嘴扒开,但陈弃反而嚼得更快、吞得更快:“没事没事!好吃!甜的!就是有点凉!冻……呃,冻牙!”
他口齿不清地飞快汇报,像过去替沈未明品鉴新口味的能量棒:“啊……这个有点苦,我知道了,肯定是在骂我‘蠢货’。嘶,里面是酸溜溜的……呜哇好辣!猫猫前辈,这个是不是‘烦死了’的意思?”
沈不弃:“……”
烦死了烦死了。
陈弃还品尝得津津有味,因为哨兵过于好的牙口,甚至嚼得咯嘣作响:“唔……味道不错,这个像陈皮话梅糖!这个像青红丝,诶这个扎嘴……嘶,不愧是猫猫前辈……潜台词都这么铿锵有力……”
沈不弃实在听不下去,又扯了扯他的领子,始终没什么波动的灰眼睛里难得透出真实的恼火:“怎么会有青红丝??”
他最讨厌五仁月饼。
“……就是吃起来像嘛!”陈弃也很委屈,“味道一模一样,猫猫前辈是不是做梦的时候,想起危响食堂的辣炒五仁月饼了?”
……辣炒五仁月饼又是哪个离谱的荒诞噩梦里的东西啊!
瞪圆的灰眼睛里几乎具象化出了这一行字。
所以在哨兵提出“不信你就亲自尝尝是不是这个味”的时候,也完全没有防备,紧皱着眉,揪着哨兵的衣领,带着匪夷所思的求证心态,主动仰头贴了上去。
……
烤红薯。
不是青红丝,也不是什么邪典一样的辣炒五仁月饼,是甜甜的、烫舌头的烤红薯。
那种在外面的平民区买完,要揣在怀里一刻不停火速飞奔冲回来,非常小心翼翼才能完全保护好、不被督查发现的,带着一点焦香……仿佛刚从炭火里扒出来的滚烫烤红薯。
哨兵变成了污染物,连味觉都丢了,自己也变得不人不草莓。
居然还是在早就荒芜破碎的精神图景里用尽了办法,保存下来了一小块……热腾腾的,两个人挤在一起头碰着头吃过的烤红薯。
愣了两秒的猫……被他的哨兵整个拢住。
灰眼睛动了动,还没回过神,被黏糊糊、热腾腾淹没世界的,融化了的琥珀糖粘住裹牢。
“想吃甜的……”
野生哨兵得寸进尺,把脑袋又往猫肚子上拱了拱,哼哼唧唧地商量:“猫猫前辈,有没有甜一点的?比如「抱我」、「亲亲我」、「最喜欢在家养野人怀里睡觉……」”
“没有。”沈不弃生硬地打断他的话,“早忘了。”
话是这样说。
陈弃立刻抬起头,脸上飞速露出那种完全是演出来的、异常夸张的“好沮丧好沮丧好沮丧”。
退休向导的气息微微一滞,攥着衣领的手指松了几分,居然还是不争气地上当了:“……不会。”
「不会了。」
向导垂着睫毛,冷白纤细的小触手像是怕冷,又像是寻求温暖,悄无声息钻进哨兵的衣服里,贴着脊背肌肉的温热轮廓,轻轻磨蹭。
慢慢地、一笔一划地写。
「忘记了。」
「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