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晚些时候,陈三喜也到了。
他不是空手上门,而是提了一只五斤多重的猪脚来的,自然又惹得崔兰芳唠叨了好几句。
“上婶子家还提东西!你这孩子也学会客气了。”
“下回来可别送东西了。”
……
来财似乎还记得陈三喜,只在人刚进门时吠了两声,很快吸着鼻子嗅两下,然后飞快摇起尾巴往人身上扑。
“来财!不许扑!坐下!他身上有伤呢!”
秦般般出来叫住闹腾的狗子,又喊陈三喜进屋坐。
陈三喜跟在后面,走到院子中间就看到空空的木架子。
秦般般解释道:“是葡萄架子,买院子的时候就看中这葡萄架了,原本还想着买了藤苗养上,过两年就有葡萄吃了。哪知道葡萄藤苗难得,逛遍了江宁府也没瞧见有人卖。”
陈三喜看了两眼,说道:“我平常押镖送货走的地方多,到时候帮你问问。”
秦般般高兴道:“那感情好啊!等我们种出葡萄,也送你吃!”
说罢,又领着人继续走。
刚到堂屋门前陈三喜就发现自己裤脚被什么东西勾了一下,低头看又什么都没发现,只看到木料墙板上破了一个小洞。
陈三喜收回视线,又要抬脚走,裤脚再次被勾了一下。
他又低头看,这下看着了。
是一只白乎乎的毛爪子。
它运气不太好,爪子尖被裤脚扯出的破线钩住,一时挣脱不开,正急得喵喵叫。
陈三喜蹲下来捏了两把,粉粉的爪垫,捏起来挺舒服的。
……就是这猫叫声越发凄惨,听得耳朵不太舒服。
是那只胆小怕人的橘白,这小家伙儿不敢见人,躲在屋内,从门板缝隙伸爪子挠人裤脚。结果爪子钩在线上挣脱不开,还被人趁机捏了爪垫,吓得它立刻喵呜大叫起来。
秦般般听到猫叫声立刻回头看,看见原本跟在自己后面的陈三喜不知何时停在门口,正蹲在门槛前捏猫爪子,嘴角悄悄弯着,是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陈三喜很少笑。
要说她二哥就算不苟言笑了,但对着家里人也格外放松,也是能常见到笑脸的。
但陈三喜……秦般般想了想,嗯,印象中还真没见过他笑。
似乎察觉到秦般般的视线,陈三喜立刻解救出被破线钩住爪尖的猫爪子,那橘白小猫唰一下收回爪爪,喵呜惨叫着逃命般蹿进里屋,连根猫毛都寻不着了。
陈三喜站起身,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嘴角那抹淡淡的笑意也已经完全消失。
他说道:“……跑了。”
秦般般捂着唇笑,解释道:“它胆子小。”
说罢,又左右看了看,瞧见坐在桌前板凳上,规规矩矩、端端正正的小彩狸,一张漂亮猫脸上写满了一排字——“饭来饭来,饭从四面八方来”。
“这个胆子大,你摸它吧!”
说完,她就抱起彩狸塞进陈三喜怀里,陈三喜接了个满怀,忙不迭伸出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去接。
陈三喜摸了两把,皮毛柔软顺滑,爱不释手。
但彩狸不乐意了,从他怀里逃出去,又跳上板凳,继续规规矩矩、端端正正地坐着等饭。
它闻见了,今天炖了肉。
肉好。
人,不要妄想背着猫偷吃。
秦般般笑得更欢了,忙道:“你先坐吧!饭菜马上就好了,你先坐。”
说罢,她也去了灶房帮忙端菜。
陈三喜哪好意思真坐着等吃,也跟了出去,崔兰芳瞧见后又唠叨了两句,倒也没撵人出去,几人端着饭菜去了堂屋,坐下开始吃饭。
满桌好菜,有白萝卜炖的筒骨,还有刀豆烧排骨,另外几道菜也做得清淡,还有一盘蒜炒菌子。
“快吃吧,尝尝婶子的手艺退步没?都做得清淡,正适合你吃,多吃肉!”
崔兰芳给陈三喜夹了两筷子菜,又说,
“也尝尝这个野菌子。今早在菜市买的,哎哟,都快和肉一个价了!你们说啊,这要是还在村里,满山的菌子,哪里用花钱啊?”
一桌人高高兴兴吃了饭,陈三喜说了这两年在镖局的事情,崔兰芳几人也说了这两年村里的事情,又说自家人什么时候搬到府城的,搬过来又发生了什么,还说秦容时已经考了秀才,现在正在象山书院读书。
一场饭吃得高兴,话也没停过,满桌的欢声笑语。
第134章 府城市井34
自在府城见了陈三喜, 这也是难得远在他乡见到故人,崔兰芳格外高兴,隔三差五就喊陈三喜到家中吃饭。
这孩子命苦, 在村里无父无母, 幸得有老猎户收养,但老猎户也走得早,他是在村里摸爬打滚长大的,年纪小小什么苦活累活都做过。
崔兰芳知道这是个好孩子、勤快孩子, 当时在村里就常帮他们伺候庄稼,也是干活的一把好手。
如今在镖局做镖师, 又认了镖头做师父, 从前的苦日子可算熬出头了。
又过了小半个月, 府城越发冷了,城内百姓都换上了厚重的棉衣,一个个都穿得圆滚滚的。
“我瞧着府城比福水镇更冷,也不知入了冬会不会下雪?”
崔兰芳蹲坐在炭盆前,两手烤得红通通, 她对面坐着秦般般和柳谷雨, 也烤得满脸红扑扑。
秦般般道:“我今天才问了老师, 她说每年过了小寒就会开始下雪了。倒不大, 只是鹅毛飞飞,地上积不了太厚, 不影响出行。但是冷, 那几天可要穿厚些了。”
崔兰芳点着头道:“还好还好, 今年的冬衣已经做好了,买的新棉花,做得厚着呢!不过听方大夫的意思, 只怕往年的旧棉衣不太成了,我还得趁时间给你们每人再赶一身出来换着穿!”
如今家里有了钱,自不必在吃穿上节省,亏什么,也不能亏了自个儿。
秦容时此时从屋外进来,对着柳谷雨道:“洗澡水提进去了,快去洗吧。”
他是家里唯一一个汉子,这些出力气的活儿都是他做。
考了院试案首又如何?还不是天不亮就得起来,把家里的两口大水缸打满水才可以出门去书院。
柳谷雨烤火烤得舒服,不乐意挪窝,磨磨蹭蹭站起来。
崔兰芳还在后面喊:“快些洗!别冻着了!”
柳谷雨点着头,回屋抱了干净衣裳就往澡棚走。
澡棚是新砌的,窄窄一间,四面不透风,顶上也严严实实,一丝冷气也漏不进来。
一桶热水在澡棚里放了一会儿,熏得满屋热气,进来倒也没那么冷了。
柳谷雨飞快洗了澡,穿好干净的里衣,披上棉衣急匆匆出了澡棚。
他出门才发现崔兰芳母女俩已经各自回了房间,只有秦容时还坐在火盆前,手里捧着一卷书。
柳谷雨用木簪子高高挽着头发,他在古代生活多年,如今也终于学会用簪子了,只平常还是更喜欢发带。
他高高挽着发,偏头看向秦容时,脸上还有湿润水珠没有擦干,瞧着像一株泼了水的小白杨,干净又生机盎然。
“二郎?还不睡?这么暗看书对眼睛不好。”
秦容时闻声合拢书卷,侧目看他。
炭棍烧起火光,青烟扑上脸,柔软了侧脸英隽利落的棱角,透过青烟投过去的目光仍然灼热如火炬,似还隐藏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柳谷雨摸了摸鼻尖,有些窘迫地移开视线。
他就多余问这一句。
柳谷雨觉得头疼,嗯,一定是簪子挽得太紧了。
他一边取了头上的簪子,头发倾斜而下,他摆着脑袋伸手随意拨弄了两下,又拿帕子擦了擦不小心沾湿的鬓角,一边匆匆说:“我先回屋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