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号废了,我重开[重生](579)

2025-11-23 评论

  他笔直地站着,等着自己既定的命运到来。

  什么惠王,什么五皇子,此时都都不存在了。

  临死之前,最好是体体面面,一团和气。

  但在听到项铮的评价后,他像是被人用针刺了一下,猛地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项铮今日被无数人驳口,但至今仍未适应。

  他双眼圆瞪,一口一口倒抽着冷气,可舌头依旧僵硬得不听使唤,与牙齿磕磕绊绊地搅缠一处,怎么也拼凑不出完整的字句。

  项知允向前冲了两步,将积压数年的怨愤与委屈尽数倾泻而出:“父皇,项铮!我是逆子,你又何曾是慈父?!你修习邪术,欲夺儿臣躯壳以续己命时,可曾念及半分父子人伦?”

  作者有话要说:

  皇上他吐泡泡啦

 

 

第372章 一战(八)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

  原本察觉项铮情况不对、打算上前施展妙手的章太医一个激灵,硬生生把将要迈出的步子缩了回来,打死不做出头鸟。

  而今日随宴的起居注官,恰巧是数年前勤勤恳恳记录下乐无涯临终遗言的那位。

  他咽了一口口水,从耳旁把夹着的毛笔取下,润湿笔尖,自怀里掏出随身文书,努力竖起了耳朵,用心倾听。

  项铮惊惧交加,挥动起尚能挪动的左手,不想让他继续说下去:“闭嘴……拖下去……拖……”

  短短六字命令,被他说得颠三倒四,荒腔走板,舌头在嘴里左冲右突,怎么都落不到正确的位置上。

  没人听得明白。

  那些救驾有功、正盼着荣华富贵的金吾卫们见状,默默交换了眼神。

  ……皇上这是大势已去了啊。

  而惠王爷政变失败,怕也是不中用了。

  反正自知不活,项知允索性把这半年来积攒的切齿痛恨尽数宣泄了出来。

  他嘴角翘起,似笑非笑:“父皇,这半年来,儿臣总会想起大哥。您还记得他最后的样子吗?想来您是不记得了。您当着儿臣的面说过,先太子不堪大用,弃您而去,盼望儿臣勿要重蹈覆辙,辜负君恩……”

  项铮的呼吸陡然粗重起来。

  闭……闭嘴……

  项知明的死,始终是项铮心中的一块疮疤。

  当时是痛过的,然而经年累月之下,腐肉再生、创口结痂,后来的项铮每每想起,总要膈应一下,恶心一下,感觉自己的光辉形象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不过被自己训斥了几句,怎么就要死要活的了?

  项铮自认公允,从未因为荣琬的事情迁怒过他。

  儿子是儿子,妻子是妻子。

  他向来分得很清楚的。

  项铮左手攥拳,倾尽全身气力,却也只能小幅度地捶打着龙椅扶手:“闭嘴……”

  殿中不止一个人猜度出了项铮的意图。

  但奇妙的是,所有的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明白。

  因为殿中唯一持剑而立的庆王项知节,对此不置一词,没有任何劝阻项知允的意思。

  于是他们也一齐装聋作哑起来。

  项知允望着面目狰狞的项铮,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心平气和:“父皇,大哥去世那年的端午节,儿臣曾与他见过一面。”

  那年的荷塘月影下,前途无量的太子项知明,与丝毫没想过自己将来会沾染皇位、单纯是跑来看莲蓬熟没熟的项知允不期而遇了。

  项知允对这位常年冷着脸的大哥素来是又敬又怕,赶忙恭敬行礼:“臣弟见过太子殿下!”

  “五弟不必多礼。”

  项知允行完礼,抬脚就想溜,余光一瞥,见项知明正扶着一株柳树,望向临水而建的颐宁轩。

  那里是荣皇后避暑的居所。

  项知允停下了脚步,想了一想,壮着胆子小声问道:“太子殿下……为何不去探望皇后娘娘呢?”

  他明明只需要穿过一座桥就可以到那里去了。

  项知明低下头,面无表情地看向了他这个并不相熟的弟弟。

  除了项知徵,他跟哪个弟弟都不算熟。

  他眼里像是结着千年不化的坚冰,看得项知允打了个哆嗦。

  紧接着,他听到项知明说:“我瘦了。”

  项知允:……?

  项知明解释道:“我这些时日要多吃些,养胖些,再去见她。”

  彼时的胡妃尚居嫔位,虽对宫中诸事知之不深,却已颇懂察言观色。

  她看出来,荣皇后不仅是失宠而已,更是见罪于皇上了。

  因此她对项知允耳提面命,叫他不要在皇上面前提及荣皇后。

  但项知允想不通。

  太子殿下在父皇跟前分明是说得上话的,为什么不给自己的母后求求情呢?

  换他他就敢。

  看大哥今日肯搭理他,项知允便鼓起了勇气,问道:“太子殿下,今日端午,您不劝父皇去看看荣皇后吗?”

  项知明看也不看项知允:“正因是端午,何必给母亲添堵?”

  项知允:……???

  太子大哥怎么净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项知允应付不来这样复杂的场景,想溜了,便装出天真无邪的语气道:“大哥要多休息!”

  项知明对他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好。”

  ……

  多年后,项知允才知道,大哥能对自己露出那样一个真心的笑,是花费了多么大的心力。

  项知允的确不是造反的好材料。

  这半年来,每每觉得自己支撑不住时,项知允都会去看一看胡妃。

  哪怕不见她的面,远远地看看她居住的殿宇,也是好的。

  不知道第几次这样举目远眺的时候,他才想起,现在的自己,与那个扶着柳树、遥望颐宁轩的太子大哥,何其相似。

  就在那一年,大哥暴毙而亡。

  意识到这一点时,项知允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恐怖。

  在造反之前,他时时刻刻都被这样的恐惧缠绕着。

  现在尘埃已定,他功败垂成。

  可那萦绕不散的恐惧,竟然消散了。

  他的胆气前所未有地壮了起来。

  项知允声声泣血,字字诛心:“父皇,大哥受朝臣拥戴,您说他僭越无礼;他闭门读书,您说他心怀怨望;他谨言慎行,您说他矫饰伪装;他不过召了一场舞乐,您就说他沉溺声色……”

  “父皇,儿臣曾有疑问,以为是荣皇后拖累了太子殿下。可儿现下明白了,要不是为着荣皇后,大哥怕是连二十岁都活不到!”

  这等于在戳项铮的肺管子了。

  他气得浑身乱颤,目眦欲裂:“放肆……你胡说八道……”

  可惜仍然没有人理会他。

  项知允目中尽是悲哀。

  他承认,他同情大哥,同时也嫉妒着大哥。

  “儿臣查过了,您信的那位景族的玛宁天母,能叫您死后借体重生,托生在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身上。所以您才舍得放权给我……”

  胡觅珍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项铮。

  渐渐地,她眼中那点残存的愧疚与心虚,彻底化为冰冷的恨意。

  项知允惨笑出声,语气里的怨愤愈浓,癫狂愈重:“儿臣自从得知您信了玛宁天母,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大哥才能十倍于儿臣,若大哥还在,且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您精心培养的储君,您会舍得夺他的舍吗?!”

  “后来啊,儿臣就不想这些事了。”

  “大哥早不在了,如此比较,实在是对不起大哥。”

  “如今你我父子至此,儿臣更无他念。请父皇赐我一死吧!”

  “还请父皇看清楚了,这副身子,这具皮囊——我就算把它毁了,碾碎了,喂狗,也绝不会留给你!!”

  项铮现在是说不了完整的人话了。

  于是,许多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到了薛介身上。

  而薛介不负众望,充分发挥了皇上代言人的作用,面露苦楚,殷殷劝解:“惠王爷,您万不可如此说啊!陛下他……只是年事已高,一时想差了!世上岂有鬼神?焉能夺舍重生、转世为人?陛下信奉玛宁天母,不过是为了求个心安罢了。待陛下……百年之后,您仍是江山之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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