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夭二字听在耳中,容恒燧眼神闪烁。
母亲做的事情他早就知晓,避开这个话茬,容恒燧继续诉说心中苦闷:“但我也不能就这么熬着。那容恒崧脸皮都不要了,靠出卖相府死死傍着督办司和谢晏昼两大靠山,都知道薛韧医术一绝,万一……”
万一死不掉怎么办?
顾问自然知道容恒燧在担心什么,他同样也考虑过这点,所以在马场才随机应变,尝试将容倦拉下水。
他心思依旧在读书上,道:“公子放心,我会扫除这个障碍。”
“先生当真有办法?”容恒燧激动。
顾问颔首。
这世上的事情都逃不过算计二字。
就如他自己,祖上被流放过,顾问自知做官也做不了大官,与其如此,不如择良木而栖。右相位居高位,在他身边话语权注定有限,容恒燧就不同了。
能力一般又好控制,右相早晚要从那个位置退下去的,届时自己只要稍稍使力,容恒燧就能成为新的权臣。
而容恒崧那边,顾问也已经想到切入点。
旁观者清。
京城的权贵们,大抵早就忘了容恒崧那复杂的身世。此人是北阳王的外孙,先帝在世时,十分不满当时是太子的皇帝,后来太子和嫔妃私通被抓,先帝一怒之下还曾有意传位于北阳王。
陛下登基后,每每想起便是如鲠在喉。
若是让皇帝觉得北阳王和容倦私下一直有联系,或者暗中秘密指点着这外孙,那陛下对容恒崧的圣恩也就到头了。
“具体要如何实施,我还需要进一步……”
话音未落,院落外突然传来骚动。
听到关键处被打断,容恒燧皱眉抬头:“什么声音?”
一辆貂皮大马车毫无预兆闯入视野范畴。
“停下,快停下!”管家带着家丁在后面追,偏偏似有顾忌,又不敢直接做什么,全程只能扯着嗓子在后面叫。
容恒燧面色一变,拍了下石桌:“混账!还不赶紧拦下来,护院呢!”
哪个胆大包天的,居然敢驾着马车闯入相府!
“吁——”
嚣张至极的马车在主动牵扯缰绳后,骏马发出嘶鸣停下,马鼻孔中还嗡嗡出着气。
陶文帮忙掀开车帘,马车的主人——里面毫无坐姿的少年郎出现在人前。
美归美,长发披散,衣服也穿得松松垮垮。
一看到容倦,容恒燧邪火直冒。
难怪那些护卫不但把人放进来,还有所迟疑。
惊怒过后,容恒燧想到什么,最初的怒意不见,眼底反而聚了些快意。
“好,好,驾车入室,你今日未免太过猖狂,稍后父亲回来……”
无视正厉声指责的容恒燧,容倦十分悠哉地走下马车,缓步走到顾问面前。
顾问定性十足,面对明显来找茬的人,依旧有礼貌地先见礼,称呼他为容大人。
容倦点了点头,环视一圈,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终于正眼看了下容恒燧:“那天在西苑时,父亲问我究竟要不要回府,我想了想,是要来看看。”
容倦一边说,一边慢悠悠从托盘取出茶杯,自顾自倒了杯热茶。
管家一会儿要上前,一会儿又僵在原地,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
“顾兄。”容倦喝了口茶叫得很自来熟:“马场里,我就想请教你一件事。”
“大人请讲。”
容倦半撑着脑袋,看上去更散漫了:“这世上凡是阴谋诡计想要成功,最重要的一环是什么?”
顾问有问必答:“天时,地利,人和。”
“不。”容倦轻声否定:“是你人得在场。”
撂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后,他毫无征兆站起来,手一挥:“来人,给我把他绑了带走。”
顾问一怔。
话音落下不过三秒,这位平时十分注重仪表,满腹学问,连容恒燧也要尊称先生的年轻男子,直接被陶文和陶勇像是扛麻袋一样架起,常年习惯性塞在袖子里的书卷哗啦啦掉了下来。
“我的书……放开我!”
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双脚离地的一瞬,顾问丧失了先前的淡定。
他再三确定这不是在做梦,白衣在挣扎中腰带都蹭掉了大半:“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想干什么?”
事发突然,容恒燧更是惊了:“容恒崧,你疯了吗?”
容倦还很耐心地阐述理由:“我看这顾兄姿色不错,不如洗手与我回去做男宠,哦,不,书童。”
“你真是疯了!”容恒燧命令家丁赶紧出手救人。
相府里的暗卫也准备现身动作了。
然而在他们动手的前一刻,先前还笑眯眯的容倦声音陡然转冷:“想殴打朝廷命官?”
家丁提棍的手顿住,要是真伤到了,他们肯定是要被治罪的。
暗卫更是有所迟疑,他们要是被抓,麻烦也不小。
“救命!”顾问孤身挣扎。
声音引来郑婉,刚过长廊就看到日常文质彬彬的顾先生四肢乱抓,正在被强行往马车里塞,指甲挠过木头边缘,发出刺耳的抓挠声。
容倦一脚踹到他屁股上。
白色长袍顿时多出一个脚印,顾问如待宰的羔羊,直接被人踹了进去。
在郑婉震惊到快要瞪裂的眼珠里,容倦已经坐上马车,温柔地提醒说:“别愣着啊,快去报官。”
紧接着,如来时一般,披貂马车神气驶出了相府。
作者有话说:
野史:帝,礼贤下士。
第17章 传召
第一酒楼。
右相正和谢晏昼对面而坐, 窗外小风轻送,双方均一言不发。
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今日早朝过后,容承林突然被谢晏昼拦下, 破天荒地邀请他来酒楼小叙。
结果进了包厢, 谢晏昼点了一桌佳肴,之后便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如同山石立于一处。
期间容承林曾试图开口。
谢晏昼摇头:“食不言,寝不语。”
“……”
别说容承林,亲卫也是一头雾水。
自家将军拦住和军队一向不对付的右相,然后选择相安无事地坐在这里。
这不纯粹浪费时间吗?
短暂猜忌无果后,容承林耐心告罄, 起身准备告辞。
就在这时,屋前台阶忽然传来踉跄的脚步声。
“大人, 大人不好了——”
人未至,声先到。府中总管好不容易打听到相爷去处, 急死忙活地跑过来,顾不上那么多规矩站在门外通报。
“小少爷……小少爷刚刚驾车冲进府邸,命人把顾先生五花大绑扛走了。”
啪!
容承林手上动作先是一顿,狠狠放下银筷:“你说什么?”
总管苦着脸重复了一遍。
似乎想到什么, 容承林猛地朝谢晏昼看去, 却见谢晏昼面上也挂着一丝淡淡的惊讶。
……
容倦此刻还在宝马车上岁月静好。
陶文想了想, 还是问道:“将军知道这件事吗?”
容倦:“他说他愿意。”
“?”
虽然不是这三个字,反正是这个意思。
隔着层帘子, 容倦多解释了一句:“你家将军一直想给我请个夫子,我也答应他了。”
有时候自己说话,谢晏昼看他的眼神和他看系统的眼神会有重合。
“我感觉顾问可以胜任。”
陶文沉默了一下, 站在人质的角度,应该不想要他们感觉,要自己感觉。
顾问那双虚伪亲善的眼睛瞪大了,更是想说什么,奈何嘴被堵得严实。
容倦一路心安理得,为自己找到合适的文化人而自豪。
他这人懒贯了,容恒燧要入仕,顾问又在暗中帮衬,早晚都要使阴招。劳模才会去千日防贼,选择直接把人打包带走,什么事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