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人之外又出乎意料地听话。
从窗户望出去,能看到顾雁山交叠着长腿坐在楼下,曲臂搭在膝盖上,懒懒散散的,来去的行人会向他投去目光,但他闲得不怎么好接触,不管帖子里如何热闹,实际上也没人敢上前搭话。
郁燃盯着他,顾雁山那边便像有所感应似的,抬头望上来。
四目相对片刻,郁燃先将视线收回。
等郁燃下课,顾雁山全身行头已经焕然一新,头发重新梳上去露出凌厉又深邃的眉眼,更让人望而却步。
郁燃和小组同学结伴下楼,几人莫名背脊发寒,看了眼朝他们走来的顾雁山,本能地结束了对话,匆匆和郁燃告别。
顾雁山说:“我订好了餐厅。”
“下午有课,我吃食堂。”郁燃想了想又道,“你如果非要等我,能不能像之前那样别让我发现你。”
顾雁山:“哦?”
“总之,别在我眼皮底下晃来晃去的行吗?”他直言,“看着心烦。”
顾雁山轻轻“嗯”了声,似乎被郁燃看着心烦几个人取悦到了,他道:“那作为交换,午餐和我一起吃。”
郁燃:“晚上。”
顾雁山沉默稍许:“那你下课我来接你。”
“我下午还有家教,你直接把餐厅地址发我。”
树叶落在郁燃肩头,顾雁山帮他摘掉:“别撒谎,你今天没有家教。”
郁燃咬牙:“……行,你在校门口等我。”
顾雁山笑着摸摸他发顶:“去吃饭吧。”
-
郁燃下午只有两堂课,下课后他仅仅是因为和同学临时的课题讨论耽误了点时间,便接到顾雁山的电话。
他手机里没有存顾雁山的电话,但他知道此刻屏幕上跳动的陌生数字来自顾雁山。
小组同学见他盯着手机,好奇道:“怎么不接?”
郁燃朝他们歉意一笑:“剩下的我们明天约个时间再讨论吧,我有点事情。”
“当然当然,你有事你先去忙。”本来这个讨论就是临时起意,大家闻言忙不迭道,也纷纷拿起书包准备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听了郁燃的话,顾雁山这次没有在车外等他。
他在郁燃走出校门时打来电话:“左边。”
郁燃看向左侧,一辆还未挂牌的G63打着双闪,他挂掉电话走过去。
车窗缓缓降下,顾雁山好整以暇地坐在副驾,对郁燃偏了偏头。
郁燃从车头绕过去,坐进驾驶座。
“带身份证了吗?”顾雁山问他。
郁燃点头,又听顾雁山道:“那先去选个你喜欢的号。”
“你的车,你自己去选。”
顾雁山看着他,强调:“给你买的。”
郁燃:“我不需要。”
顾雁山:“自己开车不管是你上学还是去兼职,都更方便,为什么不要。”
郁燃还是那句:“坐公交车很好。”
“你不想要,它就是块烂铁,丢在这里就是了。”顾雁山语气随意,话毕却突然倾身,抓住郁燃身后的椅背,“我再买新的给你。”
“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郁燃转头拉开车门。
顾雁山按住他的手,砰的一下又将车门合上,他没有松开手,就着将郁燃困在座椅上的姿势,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不要?”
郁燃闭了下眼,又睁开,他冷静道:“我说过了,我要的是尊重,你知道尊重两个字怎么写吗?”
顾雁山不接:“我不过是送你个礼物。”
“你这是强买强卖,”郁燃冷笑道,“今天我不收,明天后天,总有一天你会让我收下的,你不是这个意思吗。”
顾雁山:“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接受。”
“因为我不是你的宠物了,我有拒绝的权利。”
顾雁山一时无言,坐回去按下车窗,摸出烟还没送到嘴边又塞了回去。他显得有点烦躁,转头看着窗外:“我不知道你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我本意只是想送你一个礼物。”
“那你下次在送我礼物之前,能不能先考虑一下我。我的喜好,我的意愿,最差你也应该先想想你的礼物会不会对我造成负担吧。”
“难道我会让一辆车成为你的负担吗?”
“你就只听到最后一句是吗?”
顾雁山突然道:“如果送你这辆车的人是你那个前男友,你也会拒绝吗?”
郁燃差点给气笑了:“你不要没事找事。”
车内静了许久,气氛紧绷,顾雁山硬生生压下脾气,按了按晴明穴:“我知道了,你不想要我不会强迫你。先把车开回去吧,我会让人处理。”
郁燃闻言,这才打燃汽车。
现在距离晚饭时间还早,郁燃打算先回趟家。
一直到小区楼下,车内都没人说话,准备下车时,顾雁山又递来一份文件,郁燃没接,以眼神询问。
顾雁山:“你的公司。”
郁燃皱眉:“我转让给你了”
顾雁山现学现卖:“强买强卖,我拒绝了。”
郁燃颇有些无语地看向顾雁山,顾雁山道:“里面有你助理的联系方式,他现在是凌氏的执行CEO。”
拿回凌氏后郁燃便成了公司权力最大的角色,而他的突然消失其实是非常不负责任的,但这两年凌氏确实也没有传出任何与他相关的言论。
现在看来,这一切都被顾雁山控制着。
不过细想也是,虽然他一开始以“裴知璋”的身份挽救回凌氏,但相比他一个毛都还没长齐的人手握大权,在公司里坐着第二把交椅的顾氏,显然更容易成为一呼百应的领头羊。
这样再处理起他私自离任的事,就十分容易了。
不管顾雁山找不找借口,董事会大概率都不太在意郁燃,毕竟那可是顾氏。
郁燃默然片刻,还是从顾雁山手里接过了文件。
里面是些应该也不难猜到吧。
一些重要的新旧项目、分红、以及没有顾雁山签名的股权转让书,还有只要他一个电话就能随时重新掌权的信号。
他把文件袋放进书包,暂时没有看的打算。
书包沉甸甸的,郁燃感觉到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地甩掉过顾雁山,这两年时间更像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他拎着书包下了车,顾雁山却眉心微颦。
他矮身下车,拿过他手里的书包,握着郁燃的手:“怎么不高兴?”
郁燃此刻的不高兴不是那种和顾雁山吵架时外露的愤恨,而是一种难见的低沉,而上一次在他表现出类似的情绪,是在俄罗斯的雪地里,他离开又返回将顾雁山扶进那间小屋时。
顾雁山下意识反省自身:“我又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
郁燃摇头:“没什么。”
顾雁山抓着他不松手:“sweetie,我更喜欢你有什么不满直接说。”
虽然吵架时郁燃那张嘴,大部分时间都很气人。
“一两句很难说清楚。”
“那就慢慢说。”
他寸步不让,郁燃莫名笑了下,难得不是被气笑的,而是在这一瞬间,他意识到他和顾雁山本质上其实是同一种人。
倔强,偏执,不达目的不罢休,且利己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