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羲起身:“我不吃了。”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凌羲今天的脾气,格外暴躁。
他刚走出餐厅,凌谦整理着袖口走下楼来,他居高临下地迈下最后的台阶,扫了眼凌羲:“一大早闹什么脾气。”
凌羲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自顾自地走进客厅。
凌谦懒得搭理他,转身进了餐厅,佣人替他拉开椅子。
他坐在萧亦清对面,管家为他送上咖啡。
两人安静地用餐,餐厅里只有偶尔碗碟碰撞的清脆声响,凌谦率先打破了这份平静。
他问萧亦清:“今天也要去看妈?”
温茹雅住进疗养院后,凌谦因为工作忙碌,还一次都没有去看过他,反倒是萧亦清几乎隔天就要去一趟。
因此凌羲也不得不老是往疗养院跑,越去脾气越差。
萧亦清点头,他说:“妈最近状态不是太好,反正我在家也没什么事,我去看看她。”
顿了下,他想起自己外人的身份,征求凌谦的同意:“可以吗?”
“当然,”凌谦笑笑,依旧一副温和好大哥的模样,“我没什么时间,有你陪她她心情也会好些。”
话虽这样说,但实际上面对面坐着的两个人都知道,温茹雅根本认不出萧亦清了。
凌谦原本以为让温茹雅远离刺激,能让她好一点,没想到送进疗养院后她的精神状态越发下滑。
甚至频频出现幻觉。
她总说温琪雅去找她,不分白天黑夜,为了控制病情,凌谦同意了院方加大用药剂量的方案,但整体见效甚微。
就算温茹雅因药效昏睡,也会惊恐地从噩梦里醒来。
至于萧亦清,坐在她面前,也只会被她拽着一遍又一遍地说她又来了,问他看到没有。
凌谦最近也在思考温茹雅的问题,他认为再这样让她疯下去,风险太大了。
而规避风险,最有效的办法……
餐刀划过瓷盘发出滋啦一声。
萧亦清:“大哥。”
凌谦抬眸,表情温和地看过去。
萧亦清问:“真的不告诉凌叶吗?”
凌谦顿了下,独自坐在客厅里的凌羲,闻言也抬头望过来。
萧亦清垂着眼:“让他以为自己不是亲生的,对他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
“我会找个合适的时间告诉小叶的。”凌谦放下餐刀,擦了擦嘴,“只是你的身份现在还不能暴露,你的父母死得蹊跷,关于幕后黑手,我们没有任何线索,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还在盯着你。”
萧亦清:“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用知道什么,光是裴家继承人这个身份就足够了。”
萧亦清沉默了。
按照凌谦的说法,是裴宴安手里握着什么秘密,触及了某位大人物的利益,导致家破人亡,而他作为对方的孩子在那起意外中失踪了。
凌家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他,为了掩人耳目,便给了他“凌家真少爷”这个身份扰乱视听。
萧亦清说不上来,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比如说为了保护他,而牺牲自己的亲生孩子吗?
就连凌羲都知道,但郁燃却什么都不知道,他真的以为自己是鸠占鹊巢的养子,甚至为了让这场戏足够真实,甚至给他安排了“亲生父母”。
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个份上吗?
或者,以凌家和裴家的关系,在有心人看来,离开凌家的“养子”会不会别有身份?
这样做,不是就将别人的目光都吸引到郁燃身上了吗,如果真的像他说的那样,郁燃的处境才更危险不是吗?
“这些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了,”凌谦说,“虽然有些委屈小叶,但以我对他的了解,等他知道他也不会怪你的。”
说着,凌谦自己都停顿了一下。
如果是他记忆中的郁燃的话,确实如此。
但现在的郁燃,他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有时候又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想到他甚至连声招呼都没和自己打,便和顾雁山独自离开猎场,凌谦立刻没了用餐的心情。
他至今仍未想好,应该怎么处理郁燃和顾雁山的关系。
如果,凌谦想,如果对方不是顾雁山,或者如果他拥有比顾雁山更高的权力,他就不会忌惮对方了。
他看向萧亦清,随后起身。
听到动静的萧亦清寻声转动着脑袋。
凌谦走至客厅,他居高临下地对凌羲道:“照顾好亦清。”
兄弟二人四目相对,都知道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凌羲冷笑一声,不耐地别开眼。
说是照顾萧亦清,但如果没有凌羲跟着,凌谦不可能放他去探望温茹雅。
他们那个半疯半癫的母亲,在没人的时候会不会说出什么话,谁也说不准。
毕竟他们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裴知璋。
凌谦也不需要凌羲的回复,即使后者再不着调,但至少他知晓轻重。
那边车已经开到门口,助理撑着伞在门廊下等他,凌谦没再同凌羲多言,转身离开。
踏出大门,助理立刻撑伞来接,同时汇报着工作:“凌总,关于这次多地泛洪我准备了几个捐款方案……”
这次长时间的暴雨引发多地洪水,大大小小的企业都在捐款救灾,自从凌氏搭上顾氏的顺风车后,受到多方关注,凌谦比之前更关注企业形象的塑造。
特别是慈善方面的投入,不仅要比之前多,还要比之前更为精准。
他听着助理的汇报,上了车。
即使有雨声,但几个捐款捐物资以及后续营销方案断断续续地钻进凌羲耳朵里,他翻着白眼,骂了句装模作样。
“小羲。”萧亦清换好衣服出来,凌羲懒散地起身,走到他身后帮他推轮椅。
佣人把车开过来,替两人打着伞,凌羲弯腰将萧亦清抱上副驾。
轮椅被佣人放到后备箱,凌羲上车关门,面无表情地转着方向盘。
他虽然一言不发,但车内的气压低到萧亦清不得不在意。
他转向凌羲:“心情不好的话,可以对我说说。”
凌羲抿唇:“没事。”
他就是单纯觉得一切都让他感到心烦而已,没什么好说的,而且以他对萧亦清的了解,他根本不可能会接受郁燃的眼角膜。
但是凭什么。
凌羲下定决心,管他凌谦还是谁,他一定要让萧亦清复明,而且必须是郁燃的眼角膜。
只能是郁燃的。
凌羲握着方向盘的手攥紧,如果萧亦清能看见的话,除了青筋暴起的手,他还能看到凌羲分外阴沉的脸。
一阵急促的来电铃声,打断了车内的沉默。
凌羲转过一个路过,接通了电话。
“小少爷,夫人不见了。”车载蓝牙里管家急切的声音响彻轿厢。
凌羲猛然踩下刹车,后面的车没料到他会突然刹车,也或许是暴雨模糊了车距,即使跟着踩下刹车也来不及,砰的一声撞到车尾。
车内的凌羲和萧亦清都跟着颠簸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