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更让云瑞华焦虑和恐慌的是,这半个月凌谦一次也没有联系过她,但马上就要到打生活费的日子了。
她不知道凌谦还会不会像以前一样,准时将两万块打到她卡上。
云瑞华害怕收不到银行的入账短信。
如果凌谦真的不打钱,云瑞华是肯定没胆子问他要的,她不敢想象如果收不到钱,自己和鹏鹏应该如何生活。
由俭入奢易,她们一家子早就被这每个月不劳而获的两万块惯坏了。
任谁过惯了这种睁眼就能数钱的日子,也没办法再接受以前那种又脏又累,辛辛苦苦到手又没几个钱的工作。
云瑞华希望钱仍然会来,但她又害怕那两万准点到账。
陈宏的下场历历在目,那钱更像是催命符,拿着烫手。
害怕到她连空调都舍不得让陈鹏开,一边幻想着纯靠节流继续维持生活,一边懊恼之前花钱不节制没有留下什么存款,还一边怨恨陈宏怪他毁了这个家。
偶尔又会想他一下,虽然那人千般不好,但至少勉强也算个依靠。
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好的时候……
云瑞华一脸木然地坐在客厅的行军床上,打着扇子,双眼落在地面没有焦距。
满是倦意的瘦削面庞上,黑眼圈几乎掉到唇角。
屋外狂风聚雨,树梢偶尔敲在窗玻璃上,发出咚咚两声。
“砰砰——”
单薄的防盗门重重颤了两下,云瑞华浑身一抖,吓了个激灵。
她看向门口,那扇门仿佛接收到她的目光一般,在几秒的空白后,又狠狠响了两声。
“砰砰砰!!”
云瑞华蹭的一下站起来,面如白纸,紧盯着门也不敢出声。
她不由自主地发起抖。
是谁?
是谁在大半夜,在这么恶劣的天气里,拍她家的门?
凌谦?
难道是他知道她根本没有把郁燃带回家,来找她算账来了?
怎么办?如果她死了,那鹏鹏怎么办?
云瑞华慌极了,红着眼眶,连呼吸都不畅起来。
“踏马的……”门外的人骂骂咧咧骂了一句,伴随着一声更比一声重的拍门声,“操!云瑞华,是老子!赶紧给老子开门!”
雷电一闪,照得漆黑的屋内也亮了一瞬,熟悉的声音传进云瑞华耳朵。
陈宏?
云瑞华更害怕了,他不是死了吗?
敲了半天门也没个动静,陈宏气死了,一想到他这段时间受了多少苦,又过的什么憋屈日子,而云瑞华却在家里安心睡大觉,陈宏都要气疯了。
到后面已经开始哐哐砸门。
屋内云瑞华心脏咚咚咚一阵狂跳,小心翼翼地凑近猫眼,往外看了眼。
门口的人一身黑色雨衣,浑身都在往下淌水,但那张脸,真的是陈宏没错。
云瑞华愣了半晌,抖着手打开门,看到陈宏的瞬间眼睛就红了,哭着扑上去一拳一拳往他胸口砸:“我还以为你死了呜呜呜。”
陈宏可没耐心和她上演什么生死重逢的戏码,不顾她满脸的眼泪和失而复得的欣喜,抬手就把人推开。
“还愣着干什么!”陈宏骂她一句,“饿死了,给我弄点吃点。”
陈宏打开客厅的灯,啪的一下,屋里亮起来。
猝然亮起的灯光刺得云瑞华闭了下眼。
再睁开,陈宏摘下了雨衣帽子。
消失半个月,他瘦成了一副骨架子,脸上没有一点多余的肉。
一道疤在他脸侧,从额角顺着眉尾再到脸侧,甚至还没有彻底好利索,结痂被雨水泡得发白。
凸出的颧骨凹陷的眼眶以及那双细长的眼,显得他十分阴毒。
他好像彻底变了个人,光是站在那里,云瑞华都有些害怕。
她半天没动静,陈宏看她一眼,阴冷的目光让她回过神,喃喃了两声:“哦……哦。”
她连忙走进厨房,不时回头看一眼,陈宏站在客厅里脱雨衣,身上到处都是没有完全拆下的绷带,走到桌边坐下时,腿脚明显不利索。
陈宏盯着云瑞华的背影,目光阴沉。
他差点被凌谦弄死,虽然被郁燃救下来,但对方将他丢在医院也只是把他这条命吊着。
包括他身上的伤,不致命之后甚至连药都给他停了,今天更是因为欠缴医疗费,直接被保安从医院赶了出来。
陈宏恨死了。
恨郁燃、恨凌谦,也恨云瑞华。
事是他们一起干的,钱是他们一起花的,凭什么罪只有他一个人受。
一想到自己这段时间痛不欲生,狗一样残喘地活着,而她还能夜夜安睡,陈宏恨不得杀了她。
汹涌的恨意,让陈宏忘记了濒死之际那一句句懊悔又深情的“瑞华”。
白瑞华下了碗面,又把晚上的剩菜热了热依次端上桌。
她顺势坐下,看着闷声吃饭的陈宏也没说话。
前一刻扑进他怀里捶打他,又惊又喜的一幕好像是上辈子的事,白瑞华注视着陈宏,二者目光没有什么交流。
她能感受到陈宏对她的冷漠和疏远,但她同样在一瞬的情绪起伏之后,也并没有太想关心他这半个月都经历了什么。
她也不敢多想。
回来了就好,云瑞华掩耳盗铃地想着,至少他回来了,再发生什么也不需要她这个女人去承担。
和凌家的交易是陈宏决定的,嗜赌被骗的也是陈宏,她劝过的,他不听,她能有什么办法。
云瑞华紧绷的肩头微微松懈了一些,她突然有点困了。
屋檐下的夫妻各怀心思,暴雨里的筒子楼摇摇欲坠。
叩叩叩。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屋内安静沉默的夫妻二人同时转头。
这道敲门声轻巧又规律,三声一组,中间大约有二十秒左右的空白。
云瑞华下意识看向陈宏,轻声问他:“谁啊?”
陈宏捏着筷子,两人坐在桌边都没有起身。
这个时间,这个天气,有谁会这么凑巧在陈宏回家的前后脚功夫找上门。
叩叩叩。
门外的人并不似陈宏那般气急败坏,等待许久之后,仍然耐心十足。
陈宏四转着目光,拖着腿握住了电视柜上的水果刀。
他站在门后,望向猫眼,并没有开门的意思,也没有出声。
走廊上站着一个身量极高的男人,猫眼只到他胸口,忽明忽暗的昏暗廊灯下,能看见男人被雨水打湿的西装肩头。
他的身侧有抹白色,但视线有限,除了勉强辨认出是个人之外,看不清全貌。
“陈先生,”大概是听到了他一深一浅的脚步声,男人开口,声线是从未有过的陌生,“凌家夫人走失了,您知道吗?”
陈宏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可凌家夫人走失了,和他有什么关系?
门外的人也停顿了片刻,似乎在等他消化其中的信息。
他说:“那么,还请您好好照顾她。”
说完,猫眼外的黑压压的人影离开,猝然开阔的视线里,是楼外厚重的雨幕。
陈宏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潮热的走廊里,一个陌生女人双目失焦地站着,从头发到衣裙都湿透了,唯有搭在肩上的外套是干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