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移开目光,上了楼。
相比顾雁山随行,其实郁燃更喜欢自己独自外出的时候,保镖们隐匿得极好,混在当地人中,存在感小到很多时候郁燃都会忘记他们的存在。
他每天就无所事事的在附近的小城市里闲逛。
还没有下雪,但城市里的树叶基本都落光了,街道非常开阔,街上的人也不多,虽然偶尔会有几分萧瑟的孤寂感,但从高处俯瞰那些彩墙红瓦,郁燃又会产生几分满足感。
如果盖上雪,这个城市就是小时候看的童话故事里,童话小镇的插页。
这里相比于车水马龙的大都市,更闲适。
郁燃很享受这份平静,每次都能一个人在外面逗留很久,连什么景色都没有的河边,他也能静坐半天。
只是太冷了些,每天回家都只想速速泡澡回暖。
脑袋后仰靠在浴缸边,郁燃盯着头顶的灯发呆,浴室门有点动静,他微微侧头,顾雁山走进来。
他今天没有出门,穿了件薄针织开衫,侧身坐在浴缸边沿,伸手拨开郁燃垂在眼前的湿发。
郁燃顺势在他掌心蹭了两下。
他日常询问郁燃今天都去了哪里。
明明保镖都会向他报告,但郁燃依旧一五一十地答,事无巨细到连路边有条流浪狗跟着他穿行了三条街,然后一人一狗坐在公园里吃汉堡都说给顾雁山听。
顾雁山打开一旁的淋浴,问他想不想南下。
郁燃歪头趴在浴缸边,看他脱掉衣服走到水下,问:“您在这里的事都处理完了吗?”
顾雁山抬头,将头发全部拢到脑后,应了他一声。
细细的水柱冲刷着他棱角分明的脸,滑过结实的大腿肌肉,流向下水口。
郁燃的目光顺着水流从他身上流淌而过,想了想,说下次吧:“出来一个多礼拜,我功课落下很多了。”
顾雁山点头:“那明天就回去。”
他拿起洗发露,郁燃突然探身,握住顾雁山手腕:“顾先生,我来帮您洗头吧?”
缸里温水搅动,顾雁山扫他一眼,关掉花洒,抓起一件浴袍丢给他:“穿上。”
郁燃套上浴袍,系着腰带。
顾雁山身上水也没擦地拉开浴室门走出去,又很快回来,手上多了一支点燃的雪茄。
郁燃已经坐起来,背靠着墙,小腿泡在水里,张着腿对顾雁山拍了拍大腿的位置。
顾雁山往后靠过去,郁燃替他打湿头发。
他的头发不似郁燃般细软,摸在手里又硬又韧,发梢戳着郁燃掌心。
郁燃在他头上堆满了泡沫,替顾雁山揉按着头皮和肩颈。
他手法不算娴熟,但应该伺候得顾雁山挺舒服,他半眠着眼,指间的雪茄缓缓燃烧着。
馥郁的香味,渐渐充盈在满是雾气和湿意的浴室里。
郁燃垂眸,目光一点点描绘着顾雁山深邃的眉骨和鼻梁,湿发成缕从额前垂下,挡住了他的眼睛,睫毛投下的阴影盖在眼睑。
这几天,郁燃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那天在杉林,拨开浓雾看到宽阔湖泊的那一瞬,他觉得自己看到了自由和未来。
但是后来静下心仔细想想,看到和得到,那是两码事。
他真的可以得到所谓的未来吗,像这样继续依附着顾雁山?
毕竟他一开始接近顾雁山,是拿他当刀的。
然后他在一次次以自身为饵的情况下,通过观察顾雁山的反应,来衡量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
当然,郁燃也不得不承认,这其中也包含了他私心的征服欲和破坏欲。
他想要顾雁山跌下神坛,看掌握着一切的他失算、失控。
而他也勉强,算是得偿所愿了一次吧。
甚至那天在直升机上,权力迷眼的时候,郁燃都在想如果顾雁山跌落。
后来,阿尔卑斯山脚下的气候越冷,风刮得人脸越疼,郁燃就越冷静。
他清楚二者之间的差距,他更清楚,他没有将顾雁山玩弄于鼓掌的把握。
如果到最后,自己才是那个深陷其中的人,顾雁山依旧保持着那份置身事外呢?
郁燃不是赌徒,他没必要为了那点所谓的征服欲和破坏欲,去打一个胜率寥寥的赌。
他本来一开始就没有奢求过从顾雁山那里得到全部,他只要一点点的真心,以来保证自己的全身而退。
这几天前所未有的放松让郁燃意识到,没了凌家,他所图的不过是好好生活。
那么在郁燃不能时常让他感到有趣之后,兴趣总有退却的一天,而以顾雁山目前对自己的那点喜爱,又能在平平无常的日子里维持多久。
毕竟就连郁燃也在尘埃落地的这几日里,已经隐隐有些懒得再去揣摩顾雁山的心思,更遑论顾雁山了。
郁燃很庆幸自己能早早意识到这点,如果那天他真的迷失在权力在握的冲击里,朝凌谦开枪。
他可能要因此在顾雁山身上跌一个跟头,才会恍然忆起初心。
只是,他目前仍未想好,如何顺理成章地从顾雁山身边离开。
郁燃突然回神,顾雁山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又不知道盯着他看了多久。
“在想什么?”他随口问。
没什么三个字在唇边转了一圈,郁燃的目光落在顾雁山搭在浴缸边的手上。
“顾先生,”郁燃缓声道,“您的雪茄,能让我尝试一下吗?”
顾雁山坐起来,笑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知道,”郁燃抓住他的手,欠身凑过去,“我就是有点好奇。”
他就着顾雁山的手,含住烟嘴,吸了一口后又有点茫然,一口烟含在嘴里不知道该咽还是该吐,求助地望着顾雁山。
而在他呼吸间,烟从鼻腔中呼出,浓郁的茄香刺得他瞬间湿了眼眶。顾雁山伸手掐住郁燃两腮,轻轻一压,烟气尽数从郁燃口中滚出。
郁燃浅咳了两下,鼻腔里残留的刺激感受让他眼角湿润不断。
郁燃甩甩脑袋:“我怎么有点晕?”
“雪茄是用原烟叶卷的,尼古丁含量比普通香烟高,你第一次就吸进鼻子里,当然晕。”顾雁山从浴缸里站起来,套上浴袍。
“您怎么不早点告诉我?”郁燃语带埋怨。
“你可没给我这机会。”他笑着耸肩,显得有点恶劣,“你应该庆幸你没有一口吸进肺里。”
郁燃跟着站起来,感觉自己踩着棉花似的:“会怎样?”
“直接晕过去都是轻的。”
顾雁山说着,圈着郁燃的腰,将他抱出浴室。
把郁燃安置在床上,他转身推开了紧闭的窗户,寒风涌入,将满室的暖意撕开一个口子。
“深呼吸,吃块巧克力。”顾雁山剥开一块巧克力塞郁燃嘴里,拿起内线电话,吩咐人送糖水上来。
所幸郁燃醉烟的症状也不严重,过了几分钟就慢慢缓了过来。
“怎么样?”顾雁山交叠着双腿坐在床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您教教我,应该怎么抽才是正确的?”
之前那支留在浴室里顾雁山也没去拿,又重新点了一支,坐在床边送到郁燃唇畔:“小口一点,口吸口吐,拿舌头去品。”
郁燃握着他的手,按照他的方式小口吞吐,但总是会有烟气过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