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雁山看着好笑,在郁燃倔强地竖起食指恳求再试最后一次的时候,他将烟咬进嘴里吸了一口,吐出大半烟气之后,按着后颈将人拉过来。
烟气轻柔又缓慢地弥漫郁燃口腔,缕缕白烟从二者紧贴的唇角不断溢出。
玻璃上倒映着二人拥吻的身影,顾雁山肩宽背厚,单手撑着床,除了半个侧漏的头顶,郁燃被他罩了严实。
郁燃盯着顾雁山的背影,下唇猛地刺痛了一下。
顾雁山微微同他拉开距离,手从颈后滑到前面,在颌角处按了两下:“不专心。”
郁燃笑起来,耍赖般凑过去,小狗似的在顾雁山唇边嗅嗅:“再尝尝。”
这次,他沉浸地投入了这个吻中,仔细品味着顾雁山唇间醇厚的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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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两人离开了南德。
回国后休息了两天,郁燃去了趟医院。
小半个月不见,萧亦清更瘦了,病服挂在肩头像套在竹竿上的麻袋似的空荡。
他坐在病床上,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背对着门口望着窗外。
窗户开着,楼下花园儿童玩闹的声音不时飘上来。
听到开门声,他以为是护士的日常巡房,礼貌询问:“护士小姐,能麻烦你推我下去坐坐吗?”
郁燃将他安置在轮椅上,萧亦清扶住他手腕时顿了一下,下意识地往上摸了摸。不知道是出于本能还是直觉,他嘴张了又张,不是很确定地唤道:“……凌叶?”
郁燃半晌才道:“或许你叫我裴知璋更合适。”
“啊……”萧亦清安静半晌后喃喃,“那位先生真的把你带回来了。”
他笑中带着自嘲。
“那……大哥呢?”
“大哥……”轮椅停在电梯口,郁燃按下下行键,他想了想,简单地概括了一下凌谦带走他后发生的事。
他推着轮椅和萧亦清缓步在医院花园,给他描述着夜里的庄园如何的静谧宏伟。
屋内的灯光将彩窗印在草坪上,花纹繁复而美丽,就在那块草坪下方,便是这座古老庄园的地窖。
地窖内储藏着庄园葡萄园内产出的多年份的葡萄酒,空气中酒香馥郁,深处小房间内铁门紧锁,凌谦昏迷在狭窄的单人床上。
双腿、肩膀和眼睛,裹着纱布也隐有血迹渗出。
当他从疼痛中醒来,他便会惊然发现,他再也走不出他为自己购置的庄园的小小地窖。
他可能会痛苦地从床上翻滚到地,但无论他如何嘶吼也好,求救也罢,都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他甚至连自己身处何处都不知道。
萧亦清在阳光下猛地哆嗦了下。
“那我呢?”他问。
其实萧亦清到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求生的欲望了,那天在病床上醒来,却对凌谦的去向和目的说不是个一二三时,他以为他就该死了。
但他没有。
彻底失去凌羲让他痛苦万分,他每天行尸走肉一样活着,心中充满了对郁燃的愧疚。
当郁燃真的回来时,他又难以言说复杂的情绪,又庆幸又内疚,或许也有羡慕。
他像等待宣判死刑的罪犯一样,等待着郁燃的判词。
郁燃什么也没说。
这辈子,萧亦清是个受害者,上辈子,他是郁燃一切痛苦的来源和催化剂。
可能上辈子的他也像最初那样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接受了角膜的移植,赶在彻底失明前恢复了视力。
他跟着凌羲离开凌家独自生活,他甚至都不知道凌家地下室里住着郁燃,他不过是一个无知无觉的既得利益者罢了。
郁燃既没有想象中那么恨他,也无法彻底将他当做无辜者看待。
他给不了萧亦清任何答案。
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郁燃把萧亦清送回病房,随后离开了医院。
第二天,护士便通知萧亦清办理出院手续。
萧亦清独自走出医院大门,他坐在轮椅上,听着车来车往面色茫然且空白——
他又应该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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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之后,郁燃便开始为不久后的学校申请做准备。
生活和之前并无什么不同,唯一的变化大概是郁燃和顾雁山的相处模式,相比之前更坦然了一些。
类似于情侣进入热恋模式的浓情蜜意,亲密接触变得更多了,不管是接吻还是其他的,一切都变得顺其自然起来。
别墅的许多角落,都留下过两人亲密的痕迹。
有时候是顾雁山开始的,有时候是郁燃主动的,肉//体的碰撞让两人的感情好像更紧密了些。
在这期间,凌谦杀害亲弟弟逃往国外的新闻被热议许久,凌家杀人夺产,和裴家的恩怨过往也被炒得满天飞。
随后凌氏内部大洗牌,最新公开的股权变更书,明晃晃地告诉大家裴知璋拿回了自家的产业。一夜之间,凌氏口碑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跌至谷底的股票也开始回暖。
当然,这是对外。
实际上顾雁山在这个过程中教了郁燃许多,站在共同利益的角度,为了挽回凌氏,股东们自然愿意让郁燃出这个头,但说到底他仍然形单影只,等凌氏重新走上正轨,那些老狐狸就必然会盯上他手里这块肉。
如何站稳脚跟,如何培养自己的势力,如何彻底地将整个公司掌握在自己手里,郁燃要学的还有很多很多。
忙碌中日头飞快,转眼便是一年尾声,深冬寒风凛冽,窗外白雪挂满枝头。
郁燃刚刚结束一场高校的线上面试,腾出来四五天的空闲时间,虽然时间略微有些紧张,但他还是买好了当晚就出发的机票,打算去看极光。
他很快约好极光猎人,收拾好行李,临出门前才想起来给顾雁山报备一下行程。
郁燃拎着行李箱下楼,一边走出大厅,一边掏出手机准备给顾雁山发消息。
软件聊天框,两人的对话还停留在五天前。
郁燃问顾雁山什么时候回来,他几个小时后给郁燃拨来了视频电话,但郁燃睡着了没有接到,第二天早上发消息过去,再也没有收到顾雁山的回复。
他应该很忙,这趟出国走了十天,两人也都不是话多的人,对话框里消息寥寥无几。
郁燃低头打字,消息尚未发出,便隐约听见一点动静。他侧目望过去,片刻之后,熟悉的黑色车头驶出路口,很快停在台阶下。
顾雁山矮身下车,轻轻扫过郁燃。
“顾先生。”郁燃说,“您回来了。”
顾雁山的目光落在他身侧的行李箱上:“要出门?”
郁燃如实将自己的短期旅行安排告诉他:“我约了极光猎人,去俄罗斯追极光。”
“怎么不去北欧,”顾雁山摘下自己挂在脖子上装饰似的羊绒围巾,绕在郁燃漏出的颈间,“这个时间挪威北边的极光活动比较频繁,天气也比较稳定,更容易看到。”
柔软又温暖的围巾贴在脸侧,郁燃道:“我没想那么多,在网上看到就直接定了。”
顾雁山点头:“你先等我下。”
郁燃很快反应过来:“您要和我一起去?”
顾雁山笑了笑:“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