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阳辞对秦深对视一眼:装的是五十万两矿银!
第73章 本王爱宠很凶残
老关头先回去了。
叶阳辞半蹲在沙地上,用树枝勾画出沉船结构示意图。秦深与萧珩也蹲在他身边看。
“船底甲与船底乙之间,有个巨大的隐藏夹舱。
“假设五十万两矿银运上船后,就装在夹舱内,而上方船舱掩人耳目的木箱本来就是空的。会怎样?”叶阳辞问。
萧珩道:“会在魏家湾分关,税官检查矿银时,就被查出空箱来。”
秦深摇头:“还有个可能,在分关验银时,税官进入的就是夹舱,只需在舱门入口处动个手脚,掩盖楼梯高度就行。”
萧珩觉得有道理:“所以这艘夹舱船就这么混过了分关检查,继续向临清钞关行驶。在行驶的过程中,幕后之人组织水鬼潜入河底,拆除船底乙,夹舱中的矿银箱子就落入水中,被他们逐个打捞走。五十万两矿银,就是这么消失的!”
秦深又发现了矛盾所在:“船底甲的舭部,那个细小裂痕!若是在魏湾分关闸口撞裂的,说明那时已经拆除了船底乙,那么顺利验银之说就无法成立。若是过了分关后才拆除船底乙,裂痕就应是在其他闸口撞的,那么船沉没的地点就不会是在这里。何解?”
叶阳辞思索片刻,在脑中速算后,回答:“裂痕不是在闸口撞出来的,而是拆除船底乙后,由水鬼在船底甲上凿出来的。魏湾分关验银过后,凶手就混在漕军中对饮用水下毒,毒死了一船人,所以船上无人听见拆板、凿船、盗银的动静。
“于是这艘满是尸体的鬼船,在凶手的驾驶中沿着会通河航行,到达临清城外时终于沉没,凶手也逃之夭夭。”
三人顺了一遍思路,发现这下都能说通了,应当就是矿银离奇消失的真相。
剩下的问题就是:
“被盗的矿银藏在哪里?毒杀漕军又被灭口的孔令昇背后,还有谁?”
叶阳辞起身,伸了个懒腰:“方才我是不是忘了问你们一个最开始的问题——银官局为何要找一艘有夹舱的漕船,并在运银上船时,就把矿银隐藏起来,为了方便被人盗走吗?”
秦深:“……”
萧珩:“……”
秦深/萧珩:“银官局有鬼/走私?”
叶阳辞笑了起来:“那可真是天底下最大的走私,或者该说是监守自盗——让皇上的银子从众目睽睽下消失,再将锅甩给临清州。找不回矿银,临清就要想方设法掏钱去填补五十万两白银的缺口。这是要盗窃我临清的富庶啊!
“若真找不回矿银。我便以知州身份,下令所有经过钞关的船只,船料与税课翻三倍,今年有过关记录的船只全都要倒追;临清各商户按店铺数量、各家按人丁数量摊派征税;所有婚丧嫁娶、盖房添丁一律收税。左脚先迈出门收左脚税,右脚先迈出门收右脚税。路过的狗我也要给它薅下两个蛋来放进税篮子里。十日之内,我有信心凑足五十万两白银,如何?”
萧珩:“……”
秦深:“……”
萧珩:“知州大人威武,新的税收政策今日可以开始执行了吗?”
秦深:“临清州会大乱,六万百姓揭竿而起,第一个冲烂的就是州署衙门。”
叶阳辞把手中树枝往萧珩身上一扔:“你这媚上奸臣。”
他拍了拍秦深的胳膊:“你看,当个横征暴敛的君王有多容易。富庶之地建立起来需要几十年,摧毁它只需十天。”
秦深颔首,反过来覆住他的手背:“我明白,你放心。”
萧珩冷哼一声:“五十万两失踪矿银你二人自己找,我不管了。”他拍拍身上的草叶,扭头就走。
秦深看着他的背影,问叶阳辞:“不拦着?不劝劝?”
叶阳辞摇头。
等萧珩走出好几丈了,叶阳辞微笑,幽幽地说:“魂魄永世不得返乡——”
萧珩的背影顿住。
背影骑虎难下,不靠脸也能透出愤怒之色。
萧珩转身,咬牙切齿地回来了。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真性情。叶阳辞与秦深忍笑,装作不在意他的脸色。
萧珩深呼吸,说:“按叶阳大人的推测,银官局有人监守自盗,那么新任命的钞关主事丁太监,屁股很可能也不干净。他赴任姗姗来迟,莫不是参与了沉船一案,把盗窃来的矿银藏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我回城后再仔细查一查钞关署衙,看看有没有密室之类。”
叶阳辞点头:“丁冠一的确十分可疑。孔令昇也许是他那些守在雅间门外的干儿子毒死的。我询问过马、贺二人,那碗羊血只可能是在他们打帘子进屋的那一刻,被人下入了鹤顶红。”
萧珩思忖后,一声呼哨召唤来了坐骑,利落上马。他在马背上说:“若真是如此,孔令昇在毒杀漕军之前,就与丁太监有勾结,我再去他家查抄,也许能找出证据。”
他策马而去。
秦深感慨:“是把好刀。又不仅仅是把好刀。”
叶阳辞也说:“这人越来越有分量了。涧川,用好他,但别被割了手。”
秦深说:“他若真心追随我们,我便不当他是把刀,真当他是个同行者。”又转头看叶阳辞,“但他休想打你的主意!你是我的……独家契约。只能是我的。”
“我是我自己的。”叶阳辞嗤笑一声,却伸指勾住了他的掌心,“但有时可以借给你拂拭一下,只借你,不借别人。”
他今日穿白衣,是个勾魂摄魄的白无常。秦深的魂又被勾走了。
死得心甘情愿,求之不得。
临清钞关的署衙内只有库房,没有藏满金银的密室。
通判孔令昇的府上,也找不到与丁冠一,以及银官局其他太监勾结的文书证据。
尽管他们已经揭开了沉船失银的真相,但幕后黑手依然隐藏在迷雾中。五十万两矿银也依然不知去向。
叶阳辞叹气:“我不想当个横征暴敛的州官。”
秦深拿起盘中的梅花糕,放在他手上:“你不会的。你就算把自己拆了卖钱,都不会去盘剥百姓,但我不准你虐待自己。”
叶阳辞一口一口抿着梅花糕,外皮松软、甜而不腻,馅料里的红豆与果脯令口感更加丰富。秦深为他挑选的甜食,从来都合他的口味。
要星星,一并给月亮,够不着,就端在自己肩上去够,秦深简直要把他娇惯坏了。
这是个阴谋。好叫他越发喜欢他、依赖他,把他融入日常点滴,等到习以为常,就再也离不开他了。
叶阳辞知道这是个阴谋……但梅花糕可真好吃啊。
望着盘子里洒落的雪白糕屑,叶阳辞忽然说:“沉船当夜下了小雪。次日巡逻的缇骑发现时,担心是连环事故,便沿着河岸往船来的方向奔驰数十里,想看还有没有其他沉船。据说当时两岸雪地上并无重物拖拽或打斗痕迹。”
秦深当即反应过来:“也就是说,那些矿银箱子并没有运上岸,走的是水路。”
叶阳辞点头:“往西北行驶,是临清,往南行驶,是聊城。中间一个魏家湾,是钞关的分关所在。几万斤白银,哪有什么野村子可以安全存放?不在临清,聊城又太远,也许就在魏家湾!”
他霍然起身:“今日是第四日,耽搁久了,万一幕后之人避过风头,又将矿银转移——”
两人当即策马出城。
萧珩不在临清所。叶阳辞交代了忙着代为主事的方越,待萧珩回来,让他带兵去一趟魏湾分关。
麾下两名同知、一名通判,他都不信任,谁也没知会。
就连州署的衙役他也一个都没带,毕竟初来乍到,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有一马、一剑,一位可托生死的同盟战友,足矣。
此去魏家湾,水路近五十里,乘船虽然便捷,但时值严冬,河面容易封冻。不如只身快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