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要救出自己最重要的伙伴,一同回聊城,回家去。
啊,主人在这儿!想奔向主人,寻求庇护与帮助!但主人用隐蔽的手势制止它,并发出了攻击指令。
攻击目标是——
内侍打开金笼,抱出白猫,呈给延徽帝。
就在延徽帝伸手的那一刻,黑色兽影从墙头飞跃而下,利爪如刀,獠牙如锯,朝皇帝兜头扑来!
腥风扑面,延徽帝猝不及防之下,正要举猫去挡。一股力道将他往后拽,秦深惊急出声:“皇上小心!”毫不犹豫地将自身挡在他身前。
於菟扑到秦深身上时,下意识地缩回了爪钩。但秦深暗中捏住它的肉垫,爪钩再次弹出,在他胸前抓出五道血痕,瞬间血染亲王袍服。
“什么野物畜生!休伤吾主!”秦深边喝,边用力将它甩出去。
於菟借力一蹬,蹿回墙头,在屋顶上纵跃几下,转眼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羽林卫反应过来,叫道:“追!抓住那头黑色凶兽!”分出两队人,朝着於菟消失的方向追过去。
秦深手按着血流不止的胸口,问延徽帝:“皇上没有受伤吧?”
延徽帝从变故中回神,一把握住秦深的胳膊,拧眉下令:“传太医,快。”
他回想起方才秦深舍身相救的情形,颇有些触动,试探地问:“涧川为朕挡下凶兽一击,可是为了报答朕晋升你为亲王的皇恩?”
秦深吸着气忍痛,摇头道:“当时臣来不及考虑那么多,只想着父母兄嫂都没了,我不能再失去伯父。”
我不能再失去伯父。延徽帝被这几个质朴无华的字眼撼了撼心神,一时无言以对。他仔仔细细地端详秦深,这次终于把另半个心也放下了。
几名太医气喘吁吁赶来,情急之下,当众解开秦深身上衣袍。众人见他胸膛上爪痕狰狞、切口深长,无不倒吸了一口冷气。
叶阳辞移开目光,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伤势如何?”延徽帝问。
太医验伤后说:“回禀皇上,是皮肉伤,万幸并未伤到心脉。但要小心兽爪带毒,容易造成疮痈之症,严重时亦可致命。”
延徽帝吐了口气:“务必要治好。朕的侄儿若出事,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太医只得连连称是,发誓会尽全力医治。
秦深的目光掠过太医们的头顶,与叶阳辞极快地触碰一下,彼此都读懂了。
叶阳辞:王爷好算计,竟不与我商量。
秦深:冤枉啊爱妃,真不是我算计的。
第90章 色字头上一把刀
太医给秦深清创上药,包扎好伤口,说接下来几日再多观察,只要不发高热就算逃过一劫。
追踪的羽林卫回来请罪,说没逮住那只形似黑豹的凶兽,被它逃出皇宫,不知去了哪里。延徽帝以懈怠宫禁之罪,将这批当值的羽林卫全部杖责三十。
而那只新上贡的狮子猫,事发时趁乱从延徽帝手中逃走,倒是被逮了回来。
延徽帝怀疑这猫晦气,招惹凶祟,便对叶阳辞道:“朕瞧这猫像是还没驯好。”
叶阳辞当即借坡下驴:“皇上说得是,臣太心急了。这便将它带回,交予专人驯养,待驯熟了再送进宫来。”
内侍将狮猫关进铁笼中,递给他。
叶阳辞头皮发麻地接过猫笼。猫在笼中扑腾到炸毛,他忍着手臂红疹复发的痛痒,面上不露分毫。
更衣回来的秦深倏地开口:“姜阔,去拎过来给本王瞧瞧,搞不好那凶兽想猎食的是这只猫。”
姜阔上前,从叶阳辞手中取走猫笼。秦深装模作样地端详了几下,嘴里嘀咕“看着也寻常”,用眼神示意姜阔提着猫笼站远些。
延徽帝此刻的注意力不在猫上,他问礼部尚书危转安:“典礼完毕,今日伏王还是安顿在鸿胪寺吗?”
“按礼制的确如此。明日在承天门外行完祭祀礼,伏王殿下便可出京,前往封地了。”危转安回禀。
延徽帝沉吟,秦深血肉模糊的伤口在他脑中闪过。
“伏王护驾受伤,朕还未行赏,又怎么忍心让他带伤长途跋涉。”延徽帝对危转安说完,转头向秦深,“京城内的归化王府正好空置着,就给你做个别院吧。今日便将府名更换了,你住进去,好好养伤。转眼要过年了,年后再出京赴藩还来得及。”
归化王府?叶阳辞垂下衣袖遮着手背,心想:那不是昔年延徽帝赐给北壁降将安车骨耶赖的宅邸吗?
那是延徽二年的事了。先鲁王秦榴大破北壁联军,俘虏了八部里的中坚力量——安车骨部的首领耶赖,押回京城。
受降仪式后,延徽帝封安车骨耶赖为归化王,赐居京中王府,享受亲王待遇。
朝廷不杀敌酋而厚待之,是为了将其立为旗帜,好让更多敌方大将效仿,主动归降。
到了延徽五年,秦榴在辽北刀牙取得了决定性胜利,北壁因此退出中原战场,而秦榴自身也伤重牺牲。
战火平息,在京城逍遥三年的安车骨耶赖的利用价值也就到头了,很快因为一件小事见责,被延徽帝流放去岭南,死在途中。
归化王府空置多年,几近荒废,去年又被长公主看中,用她的内库给工部拨银,要求重新修缮。
朝野内外都猜测,长公主这是要为自己的独子——兼安侯谈濯开新府。
去年年中,长公主斥重金修缮完毕后,不知为何没有住进去,也没有给儿子,归化王府再次闲置,只安排了些仆役日常打理。
眼下延徽帝想起这座空王府,便做了顺水人情,转手赐给秦深。
秦深一脸感激地道:“皇恩浩荡,臣愧受,心实难安。”
延徽帝拍了拍他的肩头:“是你今日护驾的奖赏,安心住着。往后逢年过节,朕也多召你回京聚一聚。”
秦深要行跪拜礼,扯痛伤口,踉跄着被内侍扶住。
延徽帝说:“回吧,回去歇着。众卿也都散了。”他正要登辇,回头又吩咐一句,“叶阳辞,朕听说你那传家宝的事了。过几日,朕再找你说道说道。你毕竟是臣下,对亲王不可造次。”
叶阳辞恭顺的神色下压着委屈,禀道:“皇上,臣不敢造次,只求伏王殿下高抬贵手,与臣各行其道。”
秦深把脸一沉:“叶阳知州这话说的,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本王怎么为难你了。”
叶阳辞道:“王爷没有为难下官,是下官不识好歹。”
秦深皱眉:“你!皇上,您看他这副委屈巴巴的嘴脸,从高唐一路端到了京城,生怕天下臣民不误会,背地骂我仗势欺人。他这是故意做张做智,真当我看不出来?”
延徽帝乐见臣子与宗室疏远,但太过不对付,也会造成麻烦,尤其是一个他正考虑擢升重用,另一个他才刚生出了点儿怜心善念。闹太僵了倒叫朝臣们看笑话。
于是他揉了揉额角,叹道:“行了行了,多大点事儿,还告起御状来了。你二人自己先化解……来个谁,给牵牵线。”
究竟谁来当这个和事佬,延徽帝也懒得想,圣驾就这么走了。
礼部郎中宣闻燕灵机一动,凑到秦深身边:“殿下,下官曾说过要做东,记得吧。”
秦深哼了声:“你有本事,让他来给我敬酒——不要心不甘情不愿的那种。”
为了搏出头,宣闻燕决定千难万难也要把这局给攒了。
出宫后,秦深带着伤口、猫笼和一个主动请缨要去找猞猁的姜阔,同上了马车,前往改换门庭的归化王府。
王府靠近国子监,恰巧离叶阳辞落脚的成贤街不远。
半夜时分,脏兮兮的猞猁被暗中寻回来了。叶阳辞也悄悄翻墙而来,带着妹妹亲制的金疮药龙骨粉。
其时秦深刚脱了上身衣袍,襟袖垂于腰间,他在烛光中低头解纱布,准备换药。
殿门被人轻叩两声,秦深以为是姜阔,说了声:“进来。”
门打开,脚步声轻微。秦深用干净棉布擦拭伤口外的残药,随口道:“把於菟洗干净了?藏好来。万一被羽林卫逮到,犯君刺驾的黑锅可就扣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