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深说温泉水比井水滑腻,自带脂膏一样的滋润效果,泡久了皮肤也不会发皱,并要在他身上做个验证。
叶阳辞的医者之心在伤患面前占据上风,最终拒绝了对方不计后果的非分要求。
但秦深也不是全无所获。
他十指大动、巧舌如簧,一样能把叶阳辞缠迫到浑身泛起潮红,泪落如珠。
他恃体型与力气行凶,站在水中,按着后颈让人俯趴在池沿,一手托起对方下颌,一手抚着后腰。
叶阳辞被迫弓长开嘴,咬着秦深的手指。柔滑的舌被镸聿意王元弄,咽不及的氵聿氵夜溢出,银丝滴落。
后方更是过分,秦深惯拉强弓的手指灵活有力,略微粗糙的新茧格外扌蚤人痒处。
他的兵法也愈发纯熟。时而大开大合,两支奇兵强硬闯关,长驱直入,进退之间其疾如风。
时而孤军深入,围绕暗堡叫阵挑衅,仍嫌不够嚣张,前锋还要抵着对方的中军大帐不断戳刺、来回辗轧。杀得水流飘杵,绞尽古道热肠。
前后夹击之下,叶阳辞连啜泣都出不了声。泪水止不住,淌过仰起的修长脖颈,溅在锁骨上散开。
“可怜的小阿辞。”秦深心里痛爱极了,俯首道,“哭得这样惨,是被哪个恶人狠狠欺负了?你说与我,我为你报仇。”
叶阳辞扭头想咬他。
但秦深抢先一步咬住了他的后颈,连磨带吮,在白玉殷红中烙下深深的牙印。
这下泪落得更凶。“涧川……阿深,太坏了,”叶阳辞哽咽着,浑身颤抖,“别咬……手,拿出去。”
秦深有些心软,但又从破碎的泣音中听出了欲擒故纵之意。他哼笑,附耳问:“阿深欺负你,是吗,真的太坏了。那你想要涧川怎么做,嗯?”
他发鼻音时,深陷重围的手指骤然用力推挤。
叶阳辞宛若离水之鱼,几乎惊跳起来,半途又颓然落下,瘫软在池沿。他的身躯在披散如瀑的青丝下,难以自抑地细细颤抖,那是灵魂抽离后又缓慢归位的余韵。
秦深舔去他汹涌的泪,沉声道:“回答。”
“你混蛋,走开。”
“不对。再想想,要涧川怎么做?”
“……抱我。”叶阳辞极小声地说。
秦深满意地伸臂,将他抱离地面,拥在怀中,不顾胸前纱布被染湿。他轻轻拍打叶阳辞的后背,温柔哄道:“乖,不哭。阿深再不欺负你了。”
“骗子。”
“没骗你,下次换你欺负他。”
下次。叶阳辞钻进车厢,懒洋洋地窝在软褥上。早膳吃得饱,餐后的丝窝糖也适口,但眼皮哭肿了,酸涩地半阖着。他摸了摸后颈的牙印,心道,等着瞧。
驾车的李檀起太早,迷迷糊糊地摇着皮鞭穗。
马蹄铁“沓沓”踩着雪地,穿街过巷,消失在冬晨的雾霭中。
“主人,送去的拜帖已有回应,薛御史邀您今日巳时过府一叙。”
眼皮已经消肿,叶阳辞放下冰袋:“知道了。礼单我已写好,在桌面上,你去集市照单采买吧。”
李檀机灵,转动眼珠回忆了一下,提醒道:“薛家的门面看着简朴,那位御史大人像是个清廉的官儿。登门礼若是太重了,怕他不肯收呢。”
叶阳辞颔首:“我知道,你看看。”
李檀拿起桌面上的礼单一看:两刀宣纸、十根耐点白蜡烛、一对兔毛暖耳,装进大的竹匣容器里。都是寻常又易耗的物件,胜在实用。他笑道:“好勒,小的这便筹备好,送过去。”
叶阳辞准点登门时,薛图南已经叫童子守扉,煮茶以待了。
他见叶阳辞十分郑重地行礼,摆摆手说:“客气了,叶阳大人。你以为这是初次拜访,老夫却当是故人重逢,来,坐下说话。”
叶阳辞与他同坐在廊下的杌凳,挨着张矮方桌,面对着枯木残雪的小院子。
薛图南捋须道:“老夫在城郊山坡,亲眼见你躬耕陇亩,心系民生;在夏津城头,目睹你只身一剑,力战马贼;在聊城鲁王府之乱中,见识你运筹帷幄,调度郭四象等人锄奸平乱。你的品行与功绩,老夫比这朝堂上任何人都清楚,而老夫的模样,你大概还是第一次见。”
“原来薛公那么早就见过晚生了。”叶阳辞再次向这清癯老人拱手,“多谢薛公在朝堂上举荐我,又助我将奏报上传天听。”
薛图南叹口气:“老夫是赏识与钦佩你,但也将你推上了风口浪尖。”
叶阳辞微笑:“晚生不畏风浪。执我之道,行我所行。”
见他这般胸有丘壑的模样,薛图南便将唏嘘之意收了,目光也凝定起来,说:“有句话,老夫不吐不快。”
“薛公请讲。”
“你运送二百万两白银入京,交予奉宸卫,如今已入陛下内帑。若老夫没猜错,这笔巨款明年将会流向远西精研院。叶阳大人,你不觉得可惜吗?”
远西精研院。叶阳辞抿嘴沉吟了一下:“我在京城两年,没少听过它的名号,但谈及之人大都讳莫如深,神秘得很。倘若依陛下所言,是一处精研医术、造福苍生的所在,这两百万投进去,倒也不算可惜。只是如今国家财政吃紧,各处缺口这么大,论轻重缓急,怎么不该先轮到它。”
“老夫正是此意。这些年御史台曾力谏陛下,对精研院慎重给拨经费,或是公告这些年来研究出的医术成果,以安臣民之心。结果你也看到了,七名御史下狱,死了四人,贬官流放三人,还背上了放贷索财的污名。如今朝野上下对此噤若寒蝉,都说这是陛下的逆鳞所在,触碰不得。”薛图南摇头不已,“唉,这个精研院哪!”
叶阳辞辛辣地道:“薛公真的认为问题的症结在精研院吗?就像安史之乱,症结在杨贵妃?岳武穆之死,症结在秦桧?”
薛图南惊异地看他,并非意外他会说出这番话,而是意外他会向初次见面的自己说出这番话。
“叶阳大人哪!老夫若将这话往陛下那儿一递,会是什么后果,你考虑过吗?”
叶阳辞笑了笑:“薛公与我只有数面之缘,便敢在朝会上历数我的功绩,一力举荐。难道我与公初次见面,就连几句真心话也不敢说了么?我对公之坦诚,不如公信任我之十一,又谈何危险后果?”
薛图南像被天高气爽的秋风扑了满面,怔然之后,击节而叹:“我知君如云间月,皎皎清辉照冰雪。你我不是初识,应是前世故交!好,好!”
滚茶已温,叶阳辞提壶注水,推杯与他:“一个盗银案,牵连了大半个户部。朝臣们议及此事,哪怕明知非我之过,怕是也要摇头说一声惹事精,怀疑我要借此案上位。但其实,我只想为朝廷筹措钱银,并无跻身朝堂之意。”
“此案之后,户部职位空缺,你擅理财政,是为最佳人选,老夫本还想继续举荐你为户部侍郎。怎么,你不想留京?”
叶阳辞摇头:“京中人才济济,不缺我一个。我还是想回地方去。远西精研院每年要吃掉至少百万两银,既然诸位大人谏不掉它,又不能公然违抗圣命,那就只能先容忍它的存在。多消耗的这一笔,我来想办法。”
薛图南今日简直是一惊又一惊:“你来想办法?这可是百万两缺口。难道每个钞关底下都有个藏银的密室?”
“怕是没有了。即便有,想来为数也不多,天底下能有几个钞关富庶如临清?”叶阳辞道,“但天底下却远远不止一个夏津县。今年夏津交完税后,余粮折银两万。整个山东,六府二十一州九十七县,若都由我这般经营,一年将会多产出多少钱粮?薛公不妨一算。”
薛图南吸了口气:“你的意思是……把山东交给你来经营,你不仅能填补每年精研院造成的财政缺口,还能再多产出一两百万?这能行吗?”
叶阳辞正色以对:“我倒不怕自己开源难,怕的是一路又被层层截流,到了国库仍是所剩无几。薛公,这朝堂上如你、如大司宪这样的清官,实在是太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