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阳大人升职记(149)

2025-10-09 评论

  想要从这里出去,要么依靠海上船只,要么冒险攀爬悬崖。但他的断骨尚未固定,动作大了万一刺穿肺腑,就和徒手攀崖时摔下来一样致命。

  如今之计也只能暂且等待。等到他麾下将领们肃清敌军,以麻绳吊人下崖来救援。或者等到他伤势略有好转,可以用布条缠裹着稍微固定住断骨,再攀崖而上。

  秦深仰头,望向坠崖方向——那是锦州南侧的松山城。

  松山地势奇崛、易守难攻,他们的前锋部队在此遭遇北壁骑军与渤海人的前后夹击。秦深担心后军辎重营遇袭,率焚霄卫赶回去支援,在崖道遇上埋伏。他搭救被围攻的姜阔时,为避箭雨,不得已落崖。

  不知在那之后,渊岳军各营是否无恙。

  他在军中早已确立赵夜庭为副帅,万一主帅无法指挥战斗,副帅将顶替而上,其他各营将、参将必须听从指挥,不得抗命。

  一路行军至此,麾下各将的长短,秦深了然于心:

  狄花荡凶猛而迅疾,长驱直入时最能鼓舞士气,但少了些谨慎。她麾下的哼哈二将,跟她一个路数。

  郭四象骁勇中不乏精明,很会使些声东击西的手段,但因初出茅庐,经验有所欠缺。

  姜阔跟随他最久,虽可靠,但也最依赖他,总爱找他拿主意。明明还能有更大建树,就是不肯离开亲卫营。

  白蒙率领“朔风突骑”,适合机动作战,但要说坐镇中军、统领各营,还差点火候。

  唯有赵夜庭最全面,少年老成,攻守兼备、正奇相辅,最难得的是从不居功自傲,与性格相异的各将都能融洽相处。

  故而哪怕赵夜庭的年齿在众将中排倒数第二,担任副帅也无人异议。

  若是由赵夜庭接手后续的战役指挥,他也能多放心几分了。

  於菟过来蹭他的裤腿。秦深低头看,见这家伙嘴里叼着一块明显是撕扯下来的鲜肉,示意要给他吃。

  从松山战役至今,於菟应有两日未进食,估计是饿得厉害了。但这块肉来源十分可疑。

  秦深环视四周,别说野味了,连片草叶都没有,这肉的来源只可能是……

  “不,我不吃。”秦深对猞猁摇头,“我还饿不死,再撑个十天半个月不成问题。”

  於菟不明白。肉就是肉,各种肉不过是口感上的细微差别,为什么不吃?它叼着肉,继续蹭秦深的大腿,想告诉他还有很多,很多很多。

  秦深注视它,神色有些复杂,最后摸了摸它的脑袋:“你是野兽,哪怕从小被我养大,依然保留野兽的天性,不能以人的道德去衡量。但我是人,我们不一样。”

  於菟听不懂。但它知道主人拒绝了它的分食。

  不是来自主人的喂食,也不是主人示意它去猎食,而是它独立寻来的食物,被主人拒绝了。这对于确立了家庭地位高低的猞猁而言,是件很严重的事,意味着家主对成员的放弃。

  它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耳朵,连耳尖两簇黑毛都弯下来。它犹豫了好一会儿,觉得自己也还没到快饿死的地步,于是吐掉肉块,跑到主人身边蹲坐着。

  秦深坐在礁石上,一边用匕首撬小海蛎,一边奖励地揉搓它后颈的皮毛,说:“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我的宠物,而是我儿子。”

  虽然猞猁的耐饥性比较强,但对他的笃爱与驯服能打败野兽天性,就比天底下许多逆子都更像是亲生的。

  秦深的这句话饱含情感,於菟感受到了。它在沮丧中又抖擞起来,试着去吃海蛎,但软体动物对它而言太恶心,它边吃边呕。

  秦深笑了笑,指着随白浪冲上岸的一只很像海鸥的大水鸟:“你可以吃那个,看着新死不久。”

  於菟最喜欢鹿,不过兔、鼠、鸟也是很好吃的零食,于是它快活地扑了过去。

  一艘首尖尾宽、两头上翘的大货船,扬着风帆,以每时辰四十里的速度,行驶在渤海湾。

  从山东蓬莱到辽北松山海岸,两地直线距离将近七百里,货船直穿渤海湾,不遇大风浪,夜间照常休息的话,大约需要两到三日。

  叶阳辞赶时间,要求船老大在两日内抵达。

  于是货船一路加速,乘风破浪。

  叶阳辞在船舱里计算定位。渤海舆图摊开在桌面,他找到了战报中的松山城,仔细计算着坠崖位置、季节风向、洋流方向,从而推测秦深落水后最有可能的上岸地点。

  “还好你这张渤海舆图绘制得足够精确,连每一条岸崖与沙滩都做了标注,真是帮上大忙了。”他夸道。

  罗摩咧嘴而笑,轻捶自己的胸脯。

  叶阳辞的指尖最终停留在一处狭长的崖下沙滩:“这里。我们先到这处无名海滩,若找不到,再顺着洋流,向西南方向沿岸寻找。”

  两日之后的薄暮时分,海面平静,云层缺口中漏下即将消逝的曛光,如垂天之柱。

  货船离第一个目的地已经很近。前方高耸的岩崖,颜色灰黄的一带沙滩,在余晖中依稀可见。

  叶阳辞走上甲板极目眺望,隐隐见沙滩方向有一股浓烟升起,喜道:“有人!快,全速前进!”

  货船靠近海滩,放下舢板准备登陆。叶阳辞在舢板离岸还有几丈距离时,就忍不住施展轻功飘掠上岸,向着礁石上两点黑影而去。

  猞猁率先冲下礁石,朝他狂奔而来,发出短促尖锐的叫声。

  叶阳辞惊喜唤道:“於菟!”

  他与折返的於菟同来到礁石处,见衣袍凌乱、一脸胡茬的秦深正捂着肋下,动作小心地下来。

  叶阳辞站在原地,被失而复得的大欢喜笼罩,似哭似笑,目不交睫地望着秦深。

  秦深走到他面前,伸臂轻轻抱住了他,声音低沉而哽塞:“阿辞,我没死,我还活着。”

  叶阳辞知道他身上定然带伤,且伤势不轻,也不敢回抱,只能将额头贴在他下颌处,感受他的体温,一阵鼻酸:“我就知道你一定还活着……在这里搁浅了多久?”

  秦深道:“不久,也就两三日。我本想着,是等他们打完松山这场硬仗,下来寻我,还是我自己慢慢爬上去。好在你从天而降,我不必再做选择。”

  叶阳辞轻触他的左肋:“伤到骨头了?严重吗?有多疼?”

  秦深笑笑:“还好,大约断了两三根肋骨,疼还能忍。”

  叶阳辞叹口气,抬手摸了摸他有些消瘦的脸颊:“两个多月不见,你瘦了。战场刀枪无眼,能平安重逢就是幸事。”

  秦深反问他:“你怎么来的,这么快?”

  叶阳辞道:“也是赶巧,我收到情报时人就在登州蓬莱,乘船直穿渤海湾,只花了两日。”

  他环视周围不远处的兵士尸体,幸好天冷,尸体还没来得及腐烂发臭。“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上船,我为你清洗、疗伤。热水与粥我之前已命人备好,还给於菟带了鹿肉。”

  於菟听见“鹿”字,两眼放光,在他大腿上挨挨蹭蹭地撒娇。

  秦深忙驱赶它:“离阿辞远点,你毛乱飞。”

  叶阳辞握住他的手:“别担心,我对猫毛不耐受的病,好了八九成,如今几乎不会发作了。”

  “怎么好的?之前怎么都没听你提过。”

  “吃了十个月的药,是载雪开的方子,之前不知疗效如何,也就没提。”

  叶阳辞搀扶着秦深,边走边聊,从舢板回到了货船上。

 

 

第109章 相爱是画龙点睛

  入夜微有风浪,货船停泊在湾内。

  船舱中,秦深泡在松木大浴桶里,因为不能太动弹,由叶阳辞亲自帮他擦洗、修面,收拾干净后换上柔软锦衣,那个英俊贵气的亲王殿下又回来了。

  叶阳辞为他仔细验过伤,果然肋骨断了两根,还有一根骨裂,万幸没伤到肺腑。

  断骨可自愈,须用有弹性的牛皮胸带,由下至上一圈圈缠绕整个胸腔,限制活动,以促进骨愈合。

  叶阳辞帮秦深扎好胸带,没扎太紧,留了一两指空余。他叮嘱:“我知道你每下呼吸都会痛,但万不能因此一直浅呼吸,容易造成肺不张或肺痈,记得要不时深呼吸。若是疼得太厉害,等上岸了我给你抓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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