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阳大人升职记(180)

2025-10-09 评论

  御史大夫东方凌出列道:“诸位可还记得这一百多年间,北壁已是多次入侵中原?每次被打退后,休养生息二三十年,待新的一代骑兵长成,便又卷土重来,中原苦其反复久矣!新渊岳军这次乘胜追击,若能捣毁他们的老巢,就能永绝后患,保中原百年太平。”

  御史薛图南也说:“也许是伏王殿下尚未接到圣旨,就已兵发北壁腹地了,说抗旨是不是言过其实了?既然箭已出弦,我等在京城不知前线军情变化,不如静观其变。也许真如大司宪所言,此战将彻底荡平靺羯人,永绝后患。”

  延徽帝面上毫无表情。

  他把目光投向容九淋:“此事,容阁相怎么看?”

  容九淋还能怎么看。他身为吏部尚书,方才吏部侍郎、郎中们的发言,就是他的授意。而他的授意,也就是陛下的心思。

  “诸君稍安勿躁,听我一言。”在一片交头接耳的议论声中,容九淋四平八稳地开了口。他是群臣之首,有“天官”之称,在朝堂上说话的分量自然也是独一份的,殿内当即安静下来。

  容九淋说:“将首先是臣,无论在内在外,都必须听从君命,否则就有谋逆之嫌。当然,我也不是说伏王殿下拥兵自重、有心造反,也许正如薛御史所言,他阴差阳错之下并未接到圣旨呢?

  “要不这样,请陛下再发‘班师令’,为显郑重,以金漆之字刻于坚硬的铁木牌上,驿站八百里急递,敦促伏王率兵回朝。

  “一块金牌若是不够,那就多发几块,同时将旨意传遍天下,让各省各府尽知此事。如此,伏王就算远在北壁腹地,也不至于闭耳塞听了吧?”

  这番话明面上持中,实际暗指秦深有不臣之心,但皇上宽宏,愿意再给他一次回头是岸的机会。若他仍是抗旨不遵,那么朝廷下一次传遍天下的旨意,就是讨伐逆贼了!

  毕竟秦深刚立下赫赫军功,又是皇帝的亲侄儿。如此先礼后兵,就不能算不教而诛,朝廷的面子与里子都有了。

  此言深得君心,延徽帝颔首,面上微露霁色。

  朝臣们见此情形,也知圣意已决,无论心里是赞同,还是腹诽或唏嘘,也只能附议容九淋之言。

  于是三道金漆铁木牌载着严令,当即从京城驿站加急出发,以“马上飞递”的最高级别,日夜兼程地发往渊岳军中。

  “你说,秦少帅之前究竟收没收到,命他班师回朝的圣旨?”萧珩状似不经意地问叶阳辞。

  叶阳辞不答。

  他想起自己离开渊岳军时,曾对秦深说过:时机未到。眼下渊岳军不宜回朝,否则有瓦解之危。

  但他也告诫过秦深:冬季最不适合北征。深入北壁腹地,长线作战,粮草难以为继不说,严寒气候更是致命。

  而如今,秦深在两相权衡之下,还是决定继续北征,究竟心里有几分把握?

  这般严苛的行军环境,朝廷不但不供应粮草,还一道又一道的金牌催他回师,又以天下舆论倒逼,秦深在这么大的压力下,还能率领渊岳军继续创造不败的战绩吗?

  叶阳辞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涩声道:“他收没收到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已迫不及待想要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萧珩说:“秦深若是立刻奉旨回朝,倒也不会被烹,毕竟他军功彪炳,在建国之后无人能出其右。皇上大概会将他解除兵权,软禁起来。”

  叶阳辞冷笑:“所以把京城内的归化王府改为伏王府,就是做这个用的?鹰隼折翅、虎豹拔牙,与杀之何异?你还说轻了,照咱们这位皇帝的性子,过些年,等群臣与百姓对此事的关注淡了,再让他死得不明不白,才算心里石头落了地!”

  萧珩见叶阳辞罕见地外露激烈情绪,却全然是为了另一个男人,他心里又酸又苦,还有点疼。

  他说:“秦深远在数千里,你遥自担心也无用,还是先用午膳吧。”

  叶阳辞深呼吸,压下满腔杀意,叹道:“给我半个时辰,我先对剑‘照身’自省。以免到时剑气溢出,掀了你的餐桌。”

 

 

第131章 你快点来找我啊

  在固伦山的雪线以北,宝露高原的初春依然寒风凛冽,裹挟着飞雪扑面而来。

  秦深眉睫上的雪霰拂了还满。

  渊岳军将大批辎重车留在临潢府,三万轻骑七日之间飞驰千里,如一柄尖刀刺穿固伦山,插入北壁腹地。

  战线拉得太长,后方粮草容易供应不上,如果陷落在极寒天气里,更是拖垮整支军队的噩梦,所以秦深并不想打持久战。

  他的目标很明确,边打边就地补充军需,荡平八部里的所有战力。就算不灭族,也要逼得残余的靺羯人向北迁徙。

  只有这样,才能使这个全民皆兵、劫掠成性的部族伤及根本,将与辽北接壤的宝露高原作为战略缓冲区,保大岳北疆百年无战事。

  如果有得选择,秦深会把这场千里奔袭战放在雪化之后,利用好宝露高原短暂的夏季。

  可惜朝廷并不给他等候最佳战机的时间,勒令班师的圣旨传来时,秦深便知道延徽帝对渊岳军的忍耐已到极限。

  刀牙一战不仅打回了辽北领土,也唤醒了三十年前秦大帅与渊岳军的功勋遗泽。眼看黑龙旗所到之处,民心所向,哪怕粮草一时运送不及,也有当地百姓箪食壶浆地来劳军。这般情形传到京城,延徽帝怎么可能不忌惮?

  但他不能奉旨退兵,一来这种重新划定天下大势的战机,几十年难得一遇;二来,他也需要一场与封狼居胥、勒石燕然比肩的巨大胜利,点燃中原久经乱世之后渴求强盛崛起的火焰,将民心推上至高点。

  阿辞,你的告诫我都牢记在心,可总有些事必须迎难而上,望你谅解,也望你为我祝祷。

  秦深迎着风雪深吸口气,望了望阴霾的天色,问姜阔:“赵夜庭还没回来吗?”

  姜阔答:“还没有。副帅临行前说前军只携带三日口粮,速战速决。尤其是曾私下绘制了辽北与北直隶军事舆图的铁利部,不能再让他们带着冶铁铸器之术投靠他国,此战必须一举歼灭。可算算时间,这都第四天了。”

  秦深皱眉,思索道:“北壁大败后,白山铃木的养兄挑大梁,将各部残兵整合起来,犹有两万之众。目前看是掩护着余部向北撤离,但保不齐会趁我们孤军深入,反扑过来狠咬一口。我带小郭去支援赵夜庭,你与白蒙殿后,以防敌军后路包抄。”

  姜阔想时刻护卫主帅,但军令如山,他也只能服从。

  秦深带一万精骑,沿着风雪中残留的痕迹驰援,终于在日落之前,赶到赵夜庭遇伏的赤马古道。

  此处地形复杂,山高谷深,道路异常狭窄崎岖,更有“上天梯”“坠马崖”“绝命岩”等多处险峻隘口。这般天堑,简直是为伏击战量身定做的死亡陷阱。

  饶是赵夜庭一贯沉稳谨慎,也因天时与地利上的极端劣势,而马失前蹄,险些栽在这里。

  秦深率军击溃伏兵后,问幸存的霜钺营将士:“赵将军呢?”

  将士大哭,泪水刚涌出眼眶,就已冻成冰碴,将睫毛糊住:“副帅被箭矢射中坠马,阵亡了!”

  秦深的心猛地一沉,这漫天风雪把他的血肉吹彻成冰,连骨头都要搓碎。

  他不能想象赵夜庭就这么留在异国他乡,埋骨在冰冷险恶的冻土里,更不敢想象阿辞闻此噩耗,会悲痛成什么样。

  他身边的郭四象双腿一软,跪了下去,失声恸哭:“赵大哥——”

  秦深一把揪住郭四象的后衣领:“起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必须把赵夜庭找回来!”

  两人带头在积雪盈尺的峡谷战场里寻找,将双方冻僵的士兵尸体一具一具翻过来,抚落面上冰霜,仔细辨认。

  这个不是他。这个也不是他。

  都不是。都不是!

  天色沉沉地黑透了,寒风在峡谷间来回撞击,呼啸如狼嚎。亲卫打着火把来劝:“主帅,天黑路险,明日再找吧。”

  秦深喘着气道:“万一人还活着呢?冻一夜,那就绝无生还的可能了!火把给我,继续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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