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阳大人升职记(62)

2025-10-09 评论

  殿内几个侍女正摆盆插花,铺桌设酒。秦深提高声量:“都出去,关上殿门!”

  侍女们吓一跳,纷纷福身告退。秦深就这么扛着人一路走到寝殿,放在铺着鲜红卧单的广榻上,吁了口气:“痛快。”

  燕脂虎长发散乱,冠帽也偏了,揉着被他肩膀顶得作痛的腹部,细着声儿说:“王爷这般强盗做派,实在不合礼数,吓到妾身了。”

  “哪儿有强盗?没见着。今儿你是菩萨下凡尘,我是罗汉得正果,同来修这欢喜禅。”秦深伸手去解“她”头顶的金冠,连头纱一并摘了往旁边扔。

  金冠隔着幔帐砸到什么,“咚”地闷响,幔帐后面有人痛呼一声。

  “谁敢窥帐?”秦深喝道。

  不出所料,幔帐后爬出个额角淌血的内监,伏地叩首:“殿下恕罪!奴婢绝非有意窥看,是来送喜帕与喜秤的,尚未来得及走,怕冲撞了玉驾,一时情急才躲在帐后。”

  秦深见榻边果然放着红彤彤的喜帕与喜秤,挥手道:“滚吧,告诉外面的下人,本王没开殿门,谁也不准进来搅扰,否则杀无赦。”

  内监叩谢,连滚带爬地走了。

  殿内寂静下来,秦深侧耳听:“……这下真没人了。”

  叶阳辞揉完肚子,拢了拢散落满背的长发,发现簪子也不知掉去哪里,鸦翅青丝垂泻在雪白纱衣,盛不住,又流淌到榻面上。

  他挑衅地问:“我不是人?”

  “当然是,你是新人。”秦深说着,将喜帕往他头上一罩。

  叶阳辞眼前骤然覆盖了一片彤云,朦胧地透着红光,勾勒出秦深的轮廓,山岳般立在面前。他伸手想要扯下帕子,却被对方阻挡。

  秦深说:“先夫妻对拜,再用喜秤挑帕子,才合礼数。”

  叶阳辞哂道:“逢场作戏罢了,我又不是真新人。”

  秦深不管,径自坐在榻边,手扶他脖颈,俯首轻磕,额碰着额抵在一处,口中念贺词:“一拜天地,红鸾星照——”

  叶阳辞要起身,被他另一手按住肩膀,强行念完后半句:“——日月证同心。”

  秦深按着他,前手松开他的脖颈,去捉喜秤,用秤尾慢慢挑掉了红喜帕,念道:“二揭绛绡,鸳鸯帐暖,蓝田种良姻。”

  语声缱绻,耳鬓厮磨,热气在鼻息间氤氲。叶阳辞被蒸得瑟缩了一下,耳后与颈侧酥麻,他微皱了眉:“王爷戏弄过头,再不松手,休怪我犯上。”

  “犯上”二字,此刻听起来着实诱人。秦深附耳道:“殿里没人,但隔窗有耳,既然你说逢场作戏,那就陪我把这场戏做足,有何不可?”

  叶阳辞瞥了一眼紧闭的窗户,并未感觉窗外有人窃听……但也不能完全排除,也许他内功耳力不及秦深。

  “三饮合卺,琼露杯盈,琴瑟百年鸣。”

  秦深松手起身,取桌上的合卺酒,塞了一杯到他手里:“吃完交杯酒,就算礼成。”

  叶阳辞捏着酒杯发怔,觉得这一幕过于儿戏,又过于正经,倒叫人弄不清是逢场作戏还是假戏真做了。

  秦深挽了他的手腕,一口饮尽自己那杯,催促道:“快吃。”

  叶阳辞如梦初醒般摇了摇头:“假作真时真亦假,不吃。”

  秦深目光闪动,蓦然叼了他指间那杯酒,含在嘴里,不容分说地吻过去,喂哺给他。

  叶阳辞险些呛到。

  秦深撬开他的齿关,让酒液沿边滑下去,随后缠卷住他,不遗余力地品着唇齿间的涓滴余味。

  这个吻比酒更浓烈醉人。酒杯滚落在榻面,又双双坠地。雪衣乌发陷落在红色卧榻,是即将被烈焰吞没的一只黑翎白鸟。

  秦深压着叶阳辞,却仿佛压着一团湿润的云。饱满的,沉甸甸的欲望在云里翻涌,他想探入云层深处,于狂风暴雨中撞击出雷霆。

  “截云,截云啊……”他辗转呢喃,“要怎样你才肯再唤我一声‘涧川’?难道初见时一句无心的傲慢之语,就要一直记恨到现在?”

  叶阳辞低低喘了声:“不是记恨。”

  “那是什么?”

  是提醒。一声声王爷,是提醒自己,双方身份有别,心中各怀其道。也许一时风雨同舟,未必终生志同道合。

  “情爱”二字,放易收难,如人在荆棘,不动则不伤。更何况,对方城府如渊,幽深难明,他又何必燃自身以照?

  叶阳辞在理智边缘扣住了秦深的肩背,哑声道:“是……助兴的熏香。”

  秦深抬起沉重的肩膀,衣襟散开袒露出健实肌肉,一双眼睛冷峻而藏情,像黑夜的深邃山林,飘荡着聚散无常的雾气。他说:“我早已嗅到。但那起不了什么效果。”

  叶阳辞使力推,从他身下钻出去,提起桌上茶壶,走到熏笼边浇灭了暗燃的印香,又脱下纱衣外披,层层叠叠地盖在熏笼上,把余烬的烟雾也隔绝了。

  “难怪王爷明明不是断袖,方才就跟中了邪似的,看来是这熏香导致。”叶阳辞一脸恍然大悟地看向秦深,“意外而已,下官不会因此介怀,王爷放心。”

  秦深噎了一下,再次强调:“我说了那起不了什么效果。”

  叶阳辞只当他失了面子嘴硬,淡淡一笑:“是,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秦深心塞到直欲吐血,握拳抵唇咳了好几声,方才勉强平复情绪,起身道:“你为了混入鲁王府,还真是劳心费力,连美人计都能使出来。”

  “昏招罢了。”叶阳辞自谦,“下官蒲柳之姿,称不得美人。”

  “不是说了这是我的家事,不劳旁人操心,你就非要来淌这趟浑水,就这么迫切想要还清人情债?”

  叶阳辞再次自谦:“下官负债累累,能还一次是一次。想要消债,要么死债主,要么死债户,要么都死。”

  秦深用力抹了把脸,胸膛在敞开的衣襟下起伏。他敛尽情绪,一步步走近:“叶阳截云,把我气死对你有什么好处?省了两万两银不用还?你是不是以为你的传家宝与我的王府一并烧了个干净?”

  咱能把衣衫穿清楚再说话吗,高唐王殿下?这么明晃晃地露着硕胸和腹肌,对我一介断袖真的很不仁慈。

  叶阳辞被逼得步步后退,绊到幔帐踉跄了一下。

  他扶着柱子站稳,将自己一瞬间兽性大发的冲动归咎于熏香的后遗症,同时觉得若是脱掉女裙、卸去铅华,秦深大约也能从这种鬼迷日眼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于是他解开束腰,拉下两边襟袖,薄而飘逸的纱裙便如昙花飘坠于脚边。

  盛夏衣单,纱裙与抹胸一退,只剩白绸裤和绑在大腿外侧的一柄剑。叶阳辞光着膀子走到墙边衣架处,就着铜盆里的清水把脸上的妆洗干净。

  秦深从背后看他骨肉亭匀的上半身,肩宽腰细,蝴蝶骨在流畅的肌肉下收拢与舒展,优美至极。

  日光透过云母石薄片制成的窗户照进来,被滤成朦胧白晕,笼罩在叶阳辞身上时,像月色浸染了一树梨花。他低头把脸埋进水盆,珍珠色光泽便从连绵突起的脊线上泛起,那种肉眼可见的细腻,叫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揉搓。

  秦深倏地转身,打开衣柜翻抄,抽出一件崭新的天水碧色轻罗道袍,走过去甩在他背上。

  叶阳辞抹去脸上水珠,接住道袍,穿戴整齐。长发挽了个半束半披的道士髻,一时找不到簪子固定,他左右看看,从青松盆栽里折了一根松枝,斜插在头顶。

  转眼工夫,菩萨下凡变成了道骨仙风,从女子抹胸中解放出来的叶阳辞这下舒服了。

  他活动了几下臂膀,走到小圆桌旁坐下,取两个空杯斟酒,底气十足地对秦深说:“王爷,袒胸露乳有伤风化,把衣衫穿好,咱们坐下说。”

  秦深拢了衣襟,阴着脸与他隔桌而坐,正要说话。

  “等等——”叶阳辞探身过去,两指捻起对方衣袖,去擦拭对方唇边被他的妆沾染到的红色口脂,“府中美婢如云,王爷真的连一口胭脂都没吃过?染在嘴角也不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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