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阳大人升职记(78)

2025-10-09 评论

  秦深幽幽醒来,黯然道:“二哥……就连二哥也离我而去了……”

  薛图南一见他的五官眉目,就回忆起二十多年前,自己在辽北战场所敬服的秦大帅的风采。面对故人之后,他满心怜惜地说道:“殿下,大悲大恸最为伤身,千万节哀。”

  叶阳辞腰侧悬剑,掩身在殿宇重檐,俯瞰场中一幕,对秦深叹为观止之余,又颇有几分衷心的钦佩——

  能屈能伸,如伪如真,杀人时当机立断,攻心时礼贤下士,实乃天生枭雄也!

  此刻他不宜在现场,于是从屋顶悄然离开,去和撤离王府的狄花荡、姜阔碰头。还有培风、连影等四个贴身侍卫,应是已将英娘、窈娘和那个孩子安顿在了安全隐蔽的河船上。

  叶阳辞在聊城为自己的布局收尾时,东昌知府蔡庚听闻了鲁王府之乱和小鲁王之死,在自家府邸中心慌意乱。

  他只能一边极力销毁所有不利于己的证据,一边焦虑监察御史何时顺藤摸瓜查到自己头上。同时给远在京城的恩相容九淋写信,力图案发后能保自己一程。

  免职了还可以起复,迁贬后还可以调升,只要不削官籍、不下天牢,就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至于离聊城不远的临清,千户葛燎正面临他有生以来最大的性命危机。

  萧珩坐在马背,一边擦刀,一边不紧不慢地倒数:“……五,四,三,二,一。好了,时间到。千户大人平日里对卑职的照拂,卑职还清了。

  “千户大人,你逃得够远了吗?”他双腿一夹马腹,骏马嘶鸣着,奋蹄疾驰而去。

  葛燎策马狂奔。

  大半个时辰前,萧珩回到临清千户所,正逢葛燎准备前往郊外一处私家园林,接受漕运商人的宴请。

  葛燎见了他,示意他也一并赴宴。

  两人带着一支卫队行至城外,萧珩策马靠近,假借转达小鲁王旨意,口耳相凑时骤然发难,拔刀将他砍伤。

  葛燎猝不及防下中了招,但因一身横练的外功,并未被击中要害,惊怒之下招呼卫队,一同围攻萧珩。

  但他没料到的是,萧珩之前在刀法上藏了拙,如今不过盏茶工夫,就将为数不多的护卫杀戮干净。

  仅剩葛燎一人,调转马头朝着城外兵营方向飞驰,去搬救兵。

  萧珩很“大度”地给了对方五息时间逃命,然后开始猎杀。

  他的马很快,驭术也了得,还比养尊处优的葛燎更深谙这一带的地形,抄近路追击,在离兵营只剩十里地时,截住了对方。

  他的鸣鸿刀刚鐾过,锋利得要命,切肉如割草。

  葛燎被割得体无完肤,左支右挡之际,怒恨交加地质问:“你是疯了吗?难道不知袭杀上官是什么罪?!”

  “当然知道,”萧珩不以为意地答,“下属袭杀上官,掉脑袋的罪。”

  “那你还发疯!赶紧悬崖勒马,我看与你往日私交情分上,还可以饶你一命。否则就算你能杀得了我,国法不容,平山卫也定会清理门户,如果落在小鲁王手上,你会死得更难看!”

  萧珩对他的威胁嗤之以鼻:“你先死一死再说。至于闵仙鲤和秦湍那边,我自有办法应对。”

  葛燎在匹练般的刀光中向后仰身,跌落马背。萧珩一跃而下,左脚踩在他的膝盖后弯,右脚踏实他的腰椎,俯身半蹲,将刀锋压在他的后颈上。

  “究竟为何……要杀我?”葛燎口吐鲜血,绝望又不甘地追问,“我自认待你不薄……”

  “为何?”萧珩垂目看他官帽上镶嵌的红碧玉。

  ——那是一块产自广西地区的鸡血红,产量稀少,作为贡品上送宫廷,民间有价无市。能弄到这么鲜艳的一块,也算是葛燎有本事了。

  仿佛是个极短暂的缅怀,又仿佛只是个无所谓的垂眸,萧珩嘴角扬起一抹轻薄的笑:“没有理由。就像当年的‘湖广瑶乱’,蛮族想乱就乱了喔,朝廷说平也就平了,要什么理由。”

  他运功踩断了葛燎的腰椎,在惨叫声中,用异常平稳的手,将刀锋寸寸下压,慢条斯理地割下葛燎的头颅。

  血涌如泉。赤褐色血液在日光下亮汪汪地扩散出去,很快被干涸的沙地吮吸走。

  萧珩在葛燎的后背衣物上擦拭刀刃血迹,嘴里无意识地轻哼着一曲赞美造物女神密洛陀的古老歌谣,用的是谁也听不懂的语言:“密洛陀用雨帽造苍穹,身体成天柱,用线缝天地,褶皱成山河……”

  后面的歌词,他不记得了。

  他擦干净刀锋,收刀入鞘,抛下身首异处的尸体起身,翻身上马,朝着临清千户所的方向疾驰。

  葛燎的机密文书、账本与金银藏在哪里,他早就暗查得一清二楚。如今回去,犹如秋熟刈麦,他可以尽情收割战果。

  他相信在目前局势下,高唐王秦深会信守承诺,临清所正五品千户的位置,既然唾手可得,不妨一坐。

  但他又隐隐遗憾秦深会信守承诺,否则借机闹一场事,看看那位叶阳大人是什么反应,不是更有意思么?

  叶阳大人。

  呼啸的风中,这四个字衔在萧珩唇齿间,绵绵密密地咀嚼着,回甘的罗汉果瓤一般。

  叶阳辞。

 

 

第57章 用什么能留住他

  秦深留在鲁王府,不走了。

  不仅不走,还顺理成章地成了鲁王府实际上的主人,接手了秦湍的所有人力财物。

  对外的理由很充分——他的高唐王府被响马贼烧了。可怜的郡王居无定所,只能继续住在父母故居,而且小鲁王的后事还需要他这个亲弟弟来打理。

  一夜之间,东昌府变了天。亲王没了,卫指挥使疯了,知府称病不出,就连临清千户所的葛千户也被人发现抛尸郊外、身首异处。

  如此大案,势必要惊动山东省三司——布政司、按察司、都指挥使司。三司主官都要战战兢兢来探查究竟,再更加战战兢兢地向朝廷呈文禀报。

  这么一来一回一递,前后至少大半个月。

  可烂摊子就摆在眼前,不能没人管哪,也就只能两位山东道监察御史来勇挑重担了。

  于公于私,薛御史都希望高唐王留在鲁王府,至少先配合他把这个案子的始末查清了再走。于是他不仅默许了秦深暂代鲁王之位处理事务,还任由他把自己的侍卫都带进鲁王府,加强守备。

  既然要配合查案,秦深也不急着下葬秦湍的遗体,就冻在冰窖里。

  他让姜阔暗中扣住了长史瞿境的家眷,以防对方背刺。

  又召集鲁王府的所有属官,问他们没了主子后,是去是留。若是想另寻出路,他也不为难,领完最后一笔薪银就能走。

  王府属官是有品阶的,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是亲王府?自然是一个也不愿走。既然不走,旧主子不在了,就得依附新主子。

  秦湍没有子嗣,如果无人继任,“鲁王”爵位就会被朝廷废除,到时树倒猢狲散,府上所有属官和仆役都要各谋出路。

  目前最好的指望,就是朝廷将高唐郡王晋封为亲王,这样他们才能继续保住官身。于是一群人在瞿境的带头下,纷纷向秦深效忠。

  利益驱使下的、太过新鲜的忠心,秦深未必会信,但不妨一用。

  他将自己高唐王府的属官,按原本的分工插入鲁王府的各个职位,以防新仆抱团,杜绝欺上瞒下。

  鲁王府很快就在这股改弦更张的气氛中,恢复了平稳运行。随后秦深还特意去探望了二嫂寄如锦。

  厌倦人世善恶的寄如锦却根本不想见他,甚至连亡夫的遗体也懒得再看一眼。她直接用刀铰了一截发,命侍女送出来交给秦深,留言道:“以发代人,陪葬亡夫,在家出家,不见尘俗”。

  秦深虽对她无甚好感,但也有几分怜悯,便由她继续住在千晔宫,吃穿用度一应比照往日。

  翌日,薛图南再次登门时,见鲁王府短时间内变得井然有序,人人各司其职,面上都是一副端肃而安定的神态,仿佛已有了更靠谱的主心骨。他不禁感叹:“高唐王殿下这治府之道,有如治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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