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阳大人升职记(80)

2025-10-09 评论

  他刚抬手要作揖,被秦深一把攥住小臂。秦深说:“你我并肩作战一场,可谓生死之交。如此草率的道别,我不接受,好歹也得喝上一坛送行酒。怎么,叶阳大人连这点情分也不肯讲?”

  叶阳辞不怎么用力地挣了两下,没挣开,另只手又虚虚按住了想替他出头的侍卫们,浅笑道:“瞧这话说的,王爷这般礼贤下士,下官还能拿乔不成。舱内有酒,王爷请上船。”

  秦深却不动,也不撒手:“我喝过你的送行酒,如今轮到你喝我的。麒麟殿里备了酒菜,叶阳大人是自己上马,还是我扶你上去?”

  叶阳辞看了一眼望云骓,这高大马儿以蹄刨土,似乎也在催促。他有点儿无奈:“此番我是脱了夏津县务,私下悄悄过来的,不宜在外耽搁太久。既然鲁王府风浪已定,后续之事于王爷而言想必不在话下,我这个擅离职守的知县,也该尽快回去了。”

  秦深依然不为所动:“你敢脱岗,夏津那边必然安排有后手,还怕多耽搁一日半日?叶阳大人再推辞,本王可就当你是做贼心虚了。”

  “做贼,什么贼?”叶阳辞反问。

  秦深不应他,径自松开手上马。

  叶阳辞以为他放弃了,正要说句王爷慢走,谁料望云骓擦过自己身侧时,马背上的秦深陡然弯腰,曲臂圈住他的腰身,一把捞上了马背。

  叶阳辞身后的侍卫一怔,当即冲了上来,持刀鞘拦在马前。

  他们不敢轻易对郡王拔刀,但赵将军的命令也必须遵从——第一,听叶阳大人吩咐行事。第二,护卫叶阳大人安全。倘若实在护不住,那就参见第一条。

  眼下这情形,倒也很难说安不安全。只能说,这位郡王殿下抒发离愁的方式也太过霸道了吧,掳了人就想跑。

  侍卫们征询般望向马背上的叶阳辞。

  秦深从后方贴上了叶阳辞的背,低头在他耳边微声道:“再借我一两日,我有要事同你商量。”

  叶阳辞略作思索,对培风等人说道:“我这边可能要耽搁些时候,你们先回夏津复命,以免老赵担心。待诸事毕,我自行搭船回去。”

  既然叶阳大人这么发话了,培风等人也只好抱拳听命,向两侧让出条路。

  秦深一夹马腹,望云骓由静转动,提速如腾云。

  培风望着马后烟尘,不太放心地道:“真要把叶阳大人留下,我们先走?我怎么瞅着聊城没那么快安宁,还有好些乌烟瘴气的日子。”

  连影说:“大人发话了,想必他自己心中有数。”

  培风毕竟最年轻气盛,不甘心地说:“我瞧着叶阳大人是受高唐王所迫。这一趟出生入死,天大的人情也该还完了吧,还不让走,想继续压榨不成。”

  连影却道:“这阵子相处下来,叶阳大人是何等手段与脾气,难道你还不知?除非他自己想留,否则谁能强迫得了他。我看你是白操心。”

  培风转而看向钟氏兄弟,想找同盟。

  钟小满与钟小寒难得兄弟齐心,同时开口:“参见第一条。”

  培风气呼呼地踩着踏板回船上去,边走边想,这事儿回去后我得好好和将军说道说道。

  望云骓风驰电掣,马背上的两人在起伏间不可避免地磕碰着。

  叶阳辞只觉背后之人体温偏高,暖炉似的烘着他。但又没高到生病发热的程度,猜测大概是对方身强体健,气血旺盛,故而夏日格外发散出来。

  他想问秦深:要不要我给你配点清热降火的药茶?

  秦深却先一步问出了口:“——老赵是谁?”

  鲁王府,麒麟殿内。

  桌案上酒是陈年佳酿,菜也是用心烧制的佳肴,是典膳让门子守着王爷回府时刻来报,新鲜出锅的。

  叶阳辞洗脸净手,在桌边坐下。

  秦深为他斟了杯酒,冷不丁地又问了一遍:“老赵是谁?”

  叶阳辞拿起酒杯抿了抿,真是好酒,烈醇香醺四品皆全,一点酸味儿都没有。

  “随口一说,就听得这么入耳上心?王爷天纵英才,自己猜吧。”

  秦深还真猜了:“你那四个侍卫,我在夏津衙门从未见过,看气质不像衙役,更像边军。你深入龙潭虎穴带着他们,足可见信任,但观神态举止又不是很亲近。所以……是屯军夏津的德州卫。那个老赵是不是领军?你和他很熟,熟到可以随意使用他的精锐麾下;熟到你在这边归心似箭,他在那边牵肠挂肚?”

  叶阳辞微怔后,放下酒杯,挑眉道:“酒好酸。”

  秦深皱眉:“不会吧,我亲自挑的。”他拿起叶阳辞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酒好得很。”

  “那就是王爷好酸。”叶阳辞手肘撑在桌沿,托腮看他,“早说过你一张嘴就是酸溜溜的山西老陈醋,你还不承认。”

  秦深搁杯,俯身逼近:“那我要是承认了,截云准备怎么做?是要把这瓶老陈醋吃了,还是倒了?”

  叶阳辞向后轻仰,稍微拉开距离,笑意浅淡:“我也不爱吃醋,但倒了又可惜,不如留给爱吃的人吃。王爷说要与我商量要事,总不能是商量怎么吃醋吧?”

  秦深垂目注视他,片刻后才说:“先吃菜。填饱肚子再谈。”他把筷子塞进叶阳辞手中,“都是你爱吃的菜色与口味。”

  叶阳辞口味清淡,但又不能没滋没味,喜欢食材本身的鲜甜,尤喜以菌菇调味。他动了筷子一试,果然正中下怀,便招呼秦深:“王爷坐下同用?”

  秦深在他对面坐下,看得多,吃得少,是个安静守礼又暗怀心思的陪餐者,斟酒对酌也不算频繁。

  叶阳辞吃个六成饱,酒也只喝了两成,便克制地搁杯。

  他说:“老赵叫赵夜庭,原名叶阳庭,论辈分是我堂侄子。但他自幼过继给我舅舅,抬了一个辈分,仗着比我大两岁,便以兄长自居。他这次率德州卫游击营来夏津屯军,两千人口落户算是解了我燃眉之急,我也放心把城防交给他打理。”

  秦深极短暂地笑了笑:“堂侄,三服之亲,那还挺亲的。上次我问你为何选择外放山东,该不会就是因为山东德州卫里有这么一支生力人马,可堪使用吧。”

  叶阳辞摇头,神情有些缥缈:“其实,我是为了鲁王一脉来的。”

  秦深微怔。

  叶阳辞紧接着说:“我外放的目标是临清,原是奔着小鲁王秦湍而来,结果阴差阳错去了夏津,遇上高唐王殿下。我想着,反正二哥三哥差不多,先接触看看……唔,这一看再看,也就看顺眼了。至于小鲁王那边,是他没气运,又自己作死。”

  秦深心底波澜翻涌,有震撼,更有疑惑。他盯着叶阳辞的眼睛:“此言当真?”

  叶阳辞忽地一笑:“假的。看王爷有趣,逗个乐罢了。”

  他懒洋洋地起身,用旁边的凉茶与花露分别漱口后,轻巧地问:“王爷究竟要与我商量什么?”

  秦深不急着答,起身也净了口和手,又唤仆役进殿撤走杯盘,用长柄雉羽扇驱散了殿内残余的酒菜气味。

  须臾下人们退去,麒麟殿内又恢复了安静。秦深这才一步步踱到叶阳辞面前。

  他个头太高,行走间龙骧虎步,往人面前一站,便自带了山峦般的压迫感与重剑似的强硬锋铄。此时此刻,他语出惊人:“你我在这殿内一拜天地,二揭盖头,三饮合卺,接着该入洞房了。”

  叶阳辞愣住,失笑道:“王爷这是在逗我乐子?”

  秦深面色严肃:“这不是说笑。我是认真思索,反复斟酌后才下的决心。”

  叶阳辞:“好艰难的决心,要不就别下了?”

  秦深:“下都下了。”

  秦深:“但你要知道,我真的不是断袖。”

  叶阳辞:“……但你也要知道,我真的是个男人。”

  秦深:“那不一样,你是你,与男女无关。在你之前,我没考虑过其他人,男女都没有。”

  叶阳辞并未被绕晕,顿时明白了对方的言下之意:秦深定义的“断袖”,是男子对同性怀有情欲,故而择以为伴。而秦深说自己并非断袖,是指对其他男子都无感,唯独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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