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阳大人升职记(89)

2025-10-09 评论

  老夫妇连连叩头感谢。老妪哭道:“感谢知县大人为我孙女儿活命,大人功德无量,功德无量……”

  老叟也含泪道:“大人是舍孙女的救星福神,求大人为她赐名。”

  叶阳辞问:“她父母姓名为何?”

  老叟答:“我儿名唤张碑,已身故。儿媳名唤贾秀珠。我们一家原是禹城人士,今年三月迁来,当时是由一位姜统领带来的,还在进城前见过大人一面,大人可还记得?”

  叶阳辞想起来了,是他去给秦深治疗风温病之前,姜阔送来的那一家子。说是他当家的原本在高唐王手下的手下做事,失足溺亡,家眷无依无靠,遗孀又有了身子,送来夏津妥善安置。

  转眼八个月过去,那个遗腹子生了下来,险些夭折,所幸死里逃生。

  有这份因缘在,叶阳辞不仅打算给孩子取名,还想送她一份出生礼。他想了想,命李檀取他常用的松皮扇过来,摘下作为扇坠的那只黄水晶鲤鱼,塞进女婴手里。

  “嘉禾颖新,鱼跃龙门,这孩子就叫张嘉鱼吧。”

  “张嘉鱼,好名字啊。”周围百姓纷纷道,“这姑娘日后定然有福气。”

  老夫妇连连谢恩。叶阳辞裹紧襁褓,见一缕晨曦洒在女婴头面上,细毛绒绒如麦茬。他心头一动,将女婴高高举起,让曙光洒遍她全身。

  “嘉禾颖新,天佑夏津!”人群中有祝祷声响起,很快席卷当场,声震云霄。

  这个女婴奇迹般的出生经历,成了夏津人人称颂的神妙,也在代代相传中至少影响了后世几十年,使得当地的重女风俗,殊异于全省。

  而眼下,叶阳辞只是将她轻轻放回她祖父母怀中,向周围百姓作最后的道别。

  他登上马车,如一叶孤舟渐行渐远。

  后方隐约有歌声飘来:“英雄骨,豺狼骨,千古成败,皆已入土。禾风起,麦香里,任尔高低,化作春泥……”

  车辚辚,即将出夏津地界,随从忽来禀报,说前方有支奇怪的行人队伍,在骑兵护卫下,朝夏津县城而来,将与他们的马车迎面遇上。

  叶阳辞叫停马车,站在车辕上眺望,竟是一支全为女子的行人队伍,属实罕见。他从护卫的骑兵中,一眼认出了姜阔。

  姜阔快马上前,向他行礼:“叶阳大人这是要去临清赴任?”

  叶阳辞点头,问:“这些女子是怎么回事?”

  姜阔答:“都是些可怜女子,有太过贫困被家中发卖的,有不守妇道被问罪的,还有色衰体弱从勾栏瓦肆被撵出来的。这些女子在全国各地揭了王爷的公告,以赎金收编而来,渐渐聚了这么多。卑职奉王爷之命,送她们来夏津落户,让她们有个安身立命之地,还可以劳作养活自己。

  “王爷说了,你没出夏津地界,就还赶得及。从响马到女子队,总共一万人口,他践诺了。”

  叶阳辞怔住,随后发自内心的笑了:“王爷有心,是个重诺之人。”

  姜阔道:“不只有心,还有行动。王爷也来了,在前方渡口驿等大人,就是当初险些被大人的扇子砸到头的地方。”

  叶阳辞转过身去,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神情,须臾闷着声道:“你先送这些女子去夏津,我这便去见他。”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平生一顾,至此终年。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第一卷禾风起·完)

 

 

第二卷 清波引

 

 

第65章 契约积了不少灰

  叶阳大人还记得他刚踏上夏津地界时,站在渡口附近的高坡,放眼望去的情景——晴空下一片葱郁的荒原野岭,穷得有山有水有风景,就是没人烟。

  时隔近一年,他再次站在这高坡上,放眼望去,满目皆是田茂嘉禾,山覆果林,炊烟袅袅,恍惚换了天地人间。

  秦深与他并肩而立,手持那把黑白双面的折扇,透过枝叶间的缝隙,瞄着坡下的驿道,摆动手腕作势投掷。

  叶阳辞歪了头,侧目而视,怀着揶揄与微妙的期待:“做什么,照猫画虎呢?”

  秦深若有所思:“我发现了。”

  “发现了什么?”

  “发现扇子若真是失手从这儿掉下去,十有八九会被枝叶兜住。只有准头和力道足够巧妙,才能精确地穿过那么窄的缝隙,往我头上砸。”秦深转过脸,注视他,“截云,所以你当时的确是故意的,对吧?”

  叶阳辞似笑非笑:“王爷想多了,当时坡上的枝叶还没这么茂密。我从袖袋里掏糖时不慎失手,带落了折扇。”

  秦深根本不信:“你就是故意的。”

  秦深:“这半年我在聊城经营鲁王府,闲来除了给你写信,便是在回想你曾与我说过的话,发现句句玄机。你这人真是,真是……”

  “真是什么?”叶阳辞用指尖叩了叩他手中的乌木扇柄,铿铿有若金石。

  秦深说:“一开始我以为你误玩御猫被外放,结果你是故意给皇帝下套。我以为你是临时起意来打秋风,结果你一早就盯上我,蓄意接近。你说你选择山东,是因为山东乃礼仪之邦,可如今看来,跟尚礼是半点搭不上边,倒把响马与德州卫做成了你的左车右象。叶阳截云,你真是八百个心眼子,没有一个露在外面啊。”

  叶阳辞抿了抿嘴角:“秦涧川,你的心眼也不比我少,还需要我一一例举吗?你我半斤八两,就不要互相嫌弃了。”

  秦深脸色微沉:“谁说我嫌弃你了?”他将折扇放入袖袋,一下搂住叶阳辞的腰身,把人往自己怀里压,“你我签了契约,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对于盟友,自然是希望越强越好,实力越深不可测越好。截云,所以你的那番话,也是真的吧?”

  叶阳辞伸手推他,掌心按到他胸膛上时,发现自己就不该伸手……

  但伸都伸了,再收回来不是更显刻意?于是他心安理得地按着,嘴里问:“哪番话?”

  “你说你是为了鲁王一脉而来。你说原是奔着秦湍,结果阴差阳错先遇上我,看我越来越顺眼。而秦湍,是既没气运又作死。”

  叶阳辞抵赖:“有吗?不记得了,我那时想是喝醉了酒,胡说的。”

  秦深哂道:“抵赖也没用,我亲耳所闻。截云,我发现你的话,要抽丝剥茧地听,触类旁通地想,才会发现前因后果竟然都连上了。”

  “你喝醉啦?”叶阳辞反问,“醉了就去马车里灌点醒酒汤。”

  秦深不管他打岔,继续说:“还记得你第一次来高唐王府,在书房里与我交换的那个‘同等分量的秘密’吗?你说八皇子发疯,险些被你失手所杀。他身为皇子若真想报复你,明里暗里多的是法子,根本没必要委屈自己装作遗忘,也不会任你顺利去地方为官,一点反应也没有,可见真是因病事后遗忘。既如此,你又何必逃出京城?你是翰林,又不是皇子属臣,大不了不再进宫便是。所以我越想越觉得古怪,总觉得你对八皇子不是惧怕或避嫌,而是……失望。

  “那么九、十、十一皇子呢?倘若他们中有一个能得你青眼相看,你也不会如此义无反顾地离开京城吧?

  “截云,你究竟想要什么?”

  叶阳辞沉默片刻,忽地一笑:“数九天寒,王爷就让我站在山坡上吹冷风,好狠的心。你不回马车,我要回去了。”

  他收回手,拢了拢外披的氅衣,就要往坡下走。

  秦深伸手一抄他的腿弯,轻松将人单臂抱起,踩着枯草上的积雪,滑下坡去。

  叶阳辞单手揽住他的后颈,直至被丢在车厢内厚厚的栽绒地毯上,也没有松手。

  秦深压着他,一边急切地深吻,一边拉扯氅衣领口的系带。叶阳辞被他吻得情动,自己将扯到快要打结的系带解了。

  这个回应像热油浇在秦深丛生的心火上,使他热烈地灼烧着,欣喜到浑身发痛,亲吻却转而变得温柔缠绵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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