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卓,这是什么意思?”
从轻云茶楼出来时应天棋脑子里就一直在倒腾这事,现在走出来这段距离,事情也差不多确定了。
他稍稍叹了口气,面色少许凝重:
“若真如我猜测的那样……这整个镇子或许都是假的。”
“假的?”方南辰没懂他这是什么意思:
“镇子还能有假?”
“镇子做不了假,但人可以。”
应天棋答了这么一句,却没有往深解释,只另问:
“辰姐,刚那位云仪,可是你打听到的云先生?”
方南辰摇头:“不清楚。”
闻言,方南巳微一挑眉:“为何会不清楚,不是你自己说诸葛问云在含风镇?”
“我说‘很可能’。”
方南辰强调道。
她一对上方南巳就好像失去了全部耐心:
“这镇子有多排外你没看见?我在此前也只来过这里一次,就喝了一盏茶买了几斤樱桃,其余什么也没做成。也是在周边待了挺久,暗中打听不少小道消息,才听说这含风镇里藏了位云先生,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说是惊才绝艳才貌风骨并存,又说有多聪明多风雅见过的人都为之倾倒……诸葛问云不就是这样的人物?”
眼见着这姐弟二人又要开始互相攻击了,应天棋赶紧插一句:
“诸葛问云在含风镇……这一点应该没错。”
应天棋一边安抚,边顺着自己的思路,道:
“但这整个镇子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要说的话……就好像一群人在摆家家酒。”
首先,系统当时给应天棋的任务剧情详解里,曾明确说过与白尧联系的人是诸葛问云,派人去接引的也是诸葛问云。系统给的信息会屏蔽、会玩文字游戏,但不会有假,所以应天棋并不怀疑系统会骗自己。
但这只能说明诸葛问云确实存在且确实在谋划这一切,并不能直接肯定诸葛问云与含风镇的联系。而这条关于含风镇的信息来自方南辰,但她自己暂时也没法确定其真实性。
目前,真正让应天棋相信“诸葛问云在含风镇”的,其实还是云仪这个人。
云仪,云落,云霞。
单看名字,这三个人的关联性很强,如果真的有关系,那云仪一定也是诸葛问云的人。
加上方才方南辰说的那些有关“云先生”的特征……其实真不怪她怀疑,因为这些话套在诸葛问云身上也正正合适。以及在茶楼时,云仪托小二同他说的那些话也很微妙,总之应天棋当时是真的信了茶楼的东家就是诸葛问云,直到云仪走出来、应天棋意识到年龄对不上,才彻底否定这个猜测。
但还有另一种可能性——
云仪或许也是这场“家家酒”的一员。
毕竟想也知道,很多时候,诸葛问云并不方便公开露面去做一些事,所以,如果要说这位云先生云仪是诸葛问云推到台前的“代言人”……那也完全合理。
应天棋深吸一口气,又抬眸瞧瞧这座与世隔绝的小镇。
之前方南辰说这个镇子有古怪,应天棋其实还没有特别理解,直到他路过那块写着“含风”二字的石头,真正走进了这个地方。
无论是过路居民平淡的眼神和沉默的打量,还是茶楼里其他客人恰到好处的沉默和某瞬间略显诡异的目光……都给应天棋一种微妙的违和感。
换一种说法,就是没什么活人感,一个个都像是演感很重的NPC,除了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是沉默地监视镇子里每一个外来者。
其实他们表现得挺自然,但应天棋属于比较敏锐的那类人,加上一件事若是演得太过自然,反而会令人生疑,这才有了他眼下的结论。
“你的意思是……含风镇里这些人,其实都不是寻常的居民,是吗?”方南辰按他的思路道。
“是,但也只是猜测。具体怎样,还得再观察。”
说着,应天棋突然沉默了一下,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看方南辰,又看看方南巳,再开口时带了点试探的意思:
“我现在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方南辰可能还不够了解应天棋此人,但方南巳一看他说话的语气和神态就知道他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因此方南巳轻挑起一边眉梢,语气不算很好:“说?”
“我想留在含风镇,多观察几日。”
“这有什么?”方南辰双手抱臂:
“留就留,陪你一起就是了。”
“不是……”应天棋朝她“嘿嘿”一笑,抬手指指自己:
“我的意思是,我自己一个人。”
方南巳冷笑。
方南辰眼尾一跳,几乎立刻拒绝:
“不可。”
大概是为了加深自己对这个计划的不赞同,她又补充一句: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是这样……”
应天棋开始走流程。
先提一个不会被赞同的想法,然后在对方表示疑惑和反对后开始跟她讲道理,慢慢掰扯:
“我路上遇见过一些事,和云仪要等的人有关,我知道他在意什么,所以方才他才会被我一句话引出来。我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却没有给他们一个准确的答案,他们如果想知道自己没能等到的人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就只能从我这里下手。而我也需要把真相告诉他们。”
“所以呢?”方南辰顺着他的话,给他继续狡辩的机会。
“所以,我现在要守株待兔,等他们主动找上我。但是你们二位跟在我身边,他们很难制造机会,总而言之……我得落单。”
“你落单?”方南辰上下打量他一眼:
“你刚才还说了,这整个镇子可能都是伪装,也就是说,含风镇范围内所有人可能都是他们自己人。你有几条命,敢留在这虎狼窝里?”
方南巳在旁边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方南辰没有理会他。
而等道理讲完,下一步,盘一摆,应天棋开赌:
“我赌他们不会伤害我。”
“凭什么?”
方南辰觉得这小鬼多少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
可能还是在宫墙里待久了没遭过外界的毒打,不知道江湖上的嘴脸和规矩,连自己的命也敢随便赌。
“凭我知道他们想知道的事,凭……凭对方是诸葛问云吧。”
对史书中浓墨重彩的故人有滤镜,应天棋觉得这的确是个坏毛病,得改改。
听见这理由,方南辰倒吸一口凉气,像是在想要如何反驳他这话。
但还没等她想出什么,一旁的方南巳先淡声开了口:
“走了。”
“?”方南辰循声望去,便见方南巳已然抬步往来时的路去了。
方南辰觉得这又疯了一个。
她不可置信:
“你不管管?”
就这么看着他送死?
“我?”
方南巳像是很轻地笑了一声,语调似带着丝缕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