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想法……”
应天棋没在东屋多留,直接走向了北屋:
“把这门开了就知道了。”
听他这么说,方南巳也不多耽误时间,从腰间抽出匕首便快步越过他,走去门前,三两下开了锁丢到一边,而后把门拉开瞥了他一眼,意思是门开了,请进。
应天棋向他抛去一个认可的眼神。
而后小跑着进了屋里。
北屋的确比东西两间屋子更大,里面的陈设也更多更杂,且更精致。
与另外两间屋子不同的是,这屋里没有书柜,桌上也没摆笔墨纸砚等工具,只不起眼的角落里堆着几本话本,还有基础的百家姓与千字文。
应天棋还在桌上看见了其他两个屋子没有的东西——妆奁。
这只妆奁应当是三件屋子里最精致的物件了,如果应天棋没认错,它的用料当是金砂木,上面的雕花是不知名的简朴小花纹,不华丽,但看得出制作者的用心。
应天棋又拉开妆奁的小盒看了一眼。
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钗环,多是清新素雅的颜色。
他眸色略显凝重,片刻,将盒子推了回去。
方南巳不知道在干什么,应天棋回头看了眼,见他正站在屋子角落里一只不知作何用处的木架旁。
“看出什么了吗?”
应天棋走过去,见架子上什么也没有,但见方南巳看得认真,便问:
“这是干什么的架子?”
“武器架。”
武器架?
应天棋刚想说这跟在你家见过的不一样,就见方南巳抬头给他比划了一下:
“小型武器,短刀,鞭子,匕首,短剑之类。”
“……”
应天棋点点头,原本已经沉到底的心又往下陷了点。
他很轻地叹了口气,有了答案,也没心思在这里多待了:
“走吧,我……大概知道了。”
“嗯?”方南巳微一挑眉。
“住在这里的人不会再回来了。”
应天棋原本准备出去了,可是余光一晃,偶然抬眸,他看见了门框上挂的三只干草娃娃。
进来的时候,他竟没注意门上还有这小玩意。
那玩具娃娃不算大,也就成年男子半只手那么长,整体是由干草和细绳扎成,还被人用心地做了小衣服穿着。
这是……
应天棋伸手,把干草娃娃取了下来。
三只干草娃娃是连在一起的,中间那只看着像个女孩,头上扎着两个小包,大概是发型的小巧思,还穿着一身橙色的衣裙。而她旁边两只娃娃比起她来就略显潦草了,一个穿黑衣一个穿白衣,一左一右,牵着她的手护在她身侧。
应天棋握着娃娃,又回头看了眼屋内。
屋子的主人,一看就是一个在幸福和爱中生长出的女孩子,常年练武也不耽误她有很多颜色鲜亮的衣裙和首饰,住着院里最大最宽敞的屋子,拥有很多手工制作的小摆件,什么木老虎小木马,还有挂在门上的干草娃娃。
应天棋垂下眸子,片刻,重新将娃娃挂回了原处。
夜风骤起,带着暮秋的凉意。
娃娃悬在门上轻轻晃着,很快,便被门关回了浓重的阴影里。
-
次日,应天棋难得比方南巳起得还早。
小床还是不如营地的大毯子宽敞,人家好好的一居室,让应天棋和方南巳两个男人睡一起,挤得多少有点勉强。
但应天棋没睡好倒不是因为这个。
他心里装着事,一个人对着墙壁伤感了大半夜,直到后半夜才贴着方南巳睡着,没睡一会儿,这天刚蒙蒙亮就又醒了。
隐隐约约听见有公鸡打鸣的声音,应天棋睁开眼睛瞧着天花板,出神片刻后,他缓了口气,默默从床上爬了起来。
现在时间还早,应天棋不想弄醒方南巳,便尽量放轻动作,想从床铺里面爬出去。
但他的小动作还是被发现了。
手腕突然一紧,原来是方南巳隔着衣袖握住了他,不知何时醒了,正半睁着眼睛瞧着他看:
“做什么?”
“起,起床啊。”应天棋不知道自己在磕巴什么。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啊?”
“陛下也会早起。”
“……”
应天棋没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
“这是什么话,我在宫里的时候每日上朝,天还没亮就得起,怎么着都比你们起得早吧!”
说着,应天棋拍了把方南巳,正准备光明正大跨过他,但腿伸过去怎么都碰不到底,瞧一眼才发现,原来方南巳小半边身子都在床外边。
应天棋一时失语,愣了一下,才默默收回腿,往里边让了让,又拽着方南巳的衣角往自己这边拉拉:
“你……往里边来呗,悬在外边不难受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你。”
难怪觉得这床看着窄但睡起来还行。
可惜一觉起来才知晓原因。
方南巳如他所愿,往里边挪了挪。
此人刚醒,没什么精神,嗓音带着点哑,显出点慵懒的温和,但说出来的话还是如清醒时一般不动听:
“……臣怕挤到陛下龙体,惹陛下不悦,一怒之下发落了臣。”
“……”
怎么有混球睡醒一睁眼一张嘴就能惹人生气?
对着陛下随心所欲开嘲讽的时候怎么不怕陛下发落你?
“起开!”
刚才那点感动瞬间跑没了影,应天棋懒得管他了。
他迅速越过方南巳,穿上外袍踩上鞋子。
方南巳微一挑眉:
“去做什么?”
“皇帝做事将军少管。请这位大人离陛下的私生活远一点。”
应天棋随手扯着被角盖到方南巳身上:
“走了,你再睡会儿。有事叫你。”
闽华江南三面环水,气候湿润,尤其清晨,应天棋一开门就感觉自己被湿漉漉的水汽包裹住,寒意也顺着那丝丝缕缕的潮湿感贴紧皮肤。
他打了个哆嗦,一路小跑到隔壁院门口,见远门还没锁,就知林叔人还在家。
他没有贸然敲门,而是理理衣袍,坐在了门口的石头上。
一边听清晨的鸟鸣声,一边等着林叔出现。
对于山间清晨的温度来说,应天棋穿得还是有点单薄了。
他没坐一会儿,手指就已经变得冰冰凉凉,只能努力把自己缩起来,还多少能留住一点暖意。
好在林叔并没有让他等太久。
他听见院里传来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而后便是门闩抽出的轻响。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应天棋也赶紧从石头上站起身来。
“林叔。”
他笑着朝林叔打了个招呼。
看见他,林叔微微一愣,似没想到他会这么早出现在这里:
“是你……怎么了?昨晚住得还惯吗?”
“一切都好。”
应天棋略一停顿:
“今日一早打扰,主要是有个疑问……”
“小友有何疑惑,直言便是,我自当尽力解答。”
“哦……”
应天棋心里打着鼓,语气也略显迟疑:
“我是好奇,瞧隔壁这院落的布局有些特别,想问它的主人,是何人?”
林叔像是有些意外他会问起这个。
但还是答:
“哦……是一家三兄妹。”
“原来如此……那他们现在不在含风镇了吗?是去做什么了?何时回来?”应天棋继续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