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前不久才借另一人的视角带着标准答案真切感受过的东西——
升温的躁动、加速跳动的频率、仿佛静止的时间、被遗忘的呼吸……
就像故事里的应弈,带着别扭的期待与隐藏的爱意,面对李江铃。
第157章 七周目
方南巳并没有离开太久, 他很快折返回来,手里还拎着几件衣裳。
但他进来后什么话也没说,只随手把衣袍丢给应天棋, 自己转身又走了。
从头到尾,连多一眼都没有分给他。
应天棋恼火于他的态度,但又不欲与他争辩什么。
因为他自己心里还有事情没想通,不好先跟方南巳掰扯。
方南巳来了又走, 浴房里重新安静下来,应天棋只能隐隐约约听见屋外独属于白日的婉转鸟鸣。
他叹了口气, 扒了身上那半湿不干的寝衣,换上方南巳丢给他的干净衣服。
以前应天棋在他身边都是捡苏言的衣裳穿,毕竟方南巳身边的护卫一个顶一个的高挑壮实,把整个凌松居倒过来一个个瞧也只有苏言和他身量相仿。
但等漫不经心把衣裳穿整齐, 应天棋才发觉这套格外合身, 是件浅灰色的道袍,布料绣着流云暗纹,并不是苏言常穿的暗色系窄袖劲装。
这是……
应天棋摸摸衣裳的布料, 触感柔软顺滑,连暗纹都是手工刺绣,一瞧就不是便宜料子, 而这种名贵衣料,一般不做成衣,只做定制。
所以,这不是问谁借来的,而是专门给他准备的?
应天棋愣了一下,抬眸看向方南巳离开的方向。
但人都走了一会儿了,早没影了。
收拾整齐出去前, 应天棋特意查了眼系统时间。
快要中午12点,该吃午饭了。
应天棋摸摸腹部,推门走出了浴房,原本想直接去找方南巳,但一开门,先看见在旁边等待的苏言。
苏言侯在檐下,看见他,立刻正色朝他一礼:
“陛下。”
“嗯。”应天棋点头应下,又问:
“方南巳人呢?”
“大人……”
应天棋敏锐地捕捉到,说这话时,苏言下意识挪了下视线:
“大人有公务在身,已经出去了。”
“公务?”应天棋嗤笑一声,不惯他这拙劣的借口:
“顶着荣誉虚衔的闲人一个,他哪来的公务?”
话是这么说,应天棋也没打算逼问苏言,为难一个打工人,实在没什么意思。
他只抿抿唇:“知道了。”
苏言见状,像是松了口气,又赶紧补充:
“大人吩咐厨房备了饭菜,陛下可要用些?”
“用,为什么不用?”
应天棋心里还憋着气,他沿着连廊右拐,一脚踹开了方南巳的卧房:
“我在他这吃。”
方南巳明显是在躲着自己,应天棋又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来。
但他没想通方南巳躲他的理由。
什么事儿能让眼高于顶桀骜不驯的方南巳收敛锋芒躲着人走?不就是一句“我真恨你”吗?
又不是被戳破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他那么心虚作甚?
应天棋想不通。
但让他更想不通的是自己。
他那破心脏没事跳什么跳???
知不知道这件事有多恐怖???
首先,应弈爱李江铃,应弈面对李江铃时那心跳加速的生理反应暂且称之为“坠入爱河”,那么应天棋现在有了与应弈相同的感受,可是……
可是他面对的人是方南巳啊!
不是说方南巳不好,但方南巳是个个头比他还高的男人!
虽然方南巳长得好身段好性子拽还能打,除了有时候格外会惹人生气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缺点,但他是个男人!还是个游戏NPC!就算不是NPC,他也是个跟自己跨了两千年的祖宗辈!
跨性别跨次元跨时光,应天棋觉得自己这爱河坠得并不合理。
而且,他活了二十来年,从来没有过度关注过自己身边的同性,当然异性也没关注过就是了……虽说他在理智上认为,在没有实际案例之前不能武断地认为自己到底是异性恋还是同性恋,但情感上他真的没有想象过这种可能性所以现在显得格外难以接受。
应天棋心里纠结成一团麻,无意识地用碗里的筷子把好好一碗米饭戳得千疮百孔。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在全息电影里对应弈的心动印象太深,所以这种反应延迟映射到了现实,令他处于一个稍微暧昧些的场合时就条件反射心跳一下……
越想越离谱了,这已经是在狡辩了吧?
应天棋自认为自己不是个玩不起的、没有担当、不敢面对现实的人。
但是……
他烦躁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
总之,在弄清楚这事之前,应天棋不打算回宫。
他就赖在方南巳这儿,等那人回来再想办法认真验证一次,必要时,可以把此事告知第二位当事人,大家一起想办法就是。
可是方南巳这“公务”实在有些忒忙,从在浴房给他撂了套衣服之后,应天棋就再没见过他。
为了守株待兔,应天棋几乎没出过他卧房的门,每日吃了睡睡了醒醒了看书看饿了再吃,就这样过了两日,他还是连方南巳一根头发丝都没见到。
气急败坏的应天棋还尝试用神奇纸片联系他,愤怒地质问他死哪儿去了,但消息就如石沉大海,再没回音。
应天棋自然也可以先结束嘻嘻嘻传回宫,再把传送点锁定到方南巳身上直接给他来个大变活人,反正现在嘻嘻嘻没有冷却时间,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但应天棋觉得这有点太上赶着了,他也怕方南巳真是有什么正事在做,自己突然出现万一坏了什么事儿反倒麻烦。
当然最大的原因还是应天棋此人比较犟驴,他就要跟方南巳斗气,方南巳越不来他越要守着,他就不信方南巳这厮还能一辈子躲着他、一辈子不回家。
抱着这样的心态,应天棋在方南巳卧房守到了第三日,期间一直由苏言来给他送餐食送话本。
应天棋饿了吃方南巳的饭,困了睡方南巳的床,脏了泡方南巳的浴房,好不快活。
等到第三日夜晚,应天棋在床上翘着腿啃着桃子看话本时,他守的人才终于露面。
方南巳那日离开时穿的是件黑色的道袍,他进来时,应天棋立刻发现他的衣裳换成了一件暗紫色贴里。
好啊,躲着他不露面,连家都不回了,倒是有时间有地方换衣裳。
应天棋瞥了他一眼,恶狠狠啃了口桃子:
“瞧瞧,瞧瞧,这谁啊,还知道回家?”
方南巳没应他,只快步走过来,一手抢了话本,一手抢了桃子,站在床边拎着这两样东西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郑秉烛的人到京郊了,去不去?”
其实应天棋有一肚子的话等着方南巳,但听见这事,又把那些模模糊糊尚无定数的东西咽了回去。
他一骨碌爬起身:“去。”
郑秉烛暗中派人去华南县接了一名老妇回京,此人乃当初忠国公府旧奴,这是方南巳先前给过他的信息。
在这游戏里待了这么久,应天棋早已学会走一步算十步,比如,这名妇人他一定得比郑秉烛先见到。
比起主线,其他事情一时仿佛都不那么重要了。
应天棋立刻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同方南巳一起出了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