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风的目光落在了云真身上,眼睛一亮:“想必这就是那只灵鸟了?”
陆风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不是俗气的香料,而是一种混杂着草木和一点点药香的气味。
云真使劲嗅了嗅,忍不住把脑袋伸过去。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不对,是违背师门的决定。
他扑腾了一下翅膀,落在了陆风的肩膀上。
陆风显然也很惊讶,随之笑意更深:“好个有灵性的小家伙。”
云真:“啾~”
这才是神兽该有的待遇。
陆风的肩膀又软又暖和,比江止那个硬邦邦的肩膀舒服多了。云真用毛茸茸的脑袋,亲昵地蹭着陆风脖子上的毛领。
这根本不是背叛师门,这叫良禽择木而栖。
云真用余光瞥了一眼江止,他周围的温度好像又降了几度,旁边那盆开得正艳的兰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蔫了下去,叶子都开始往下耷拉了。
云真心想,江止该不会生气了吧?不至于吧?他只是换了个肩膀趴一会儿而已,又不是真的要跑路。
“江兄不妨到后院坐坐,”陆风笑道,“那里有些有趣的东西,想让你看看。”
陆风带着云真往后院走,江止没应声,但是跟了上去。
云真趴在陆风肩膀上,得意洋洋地朝后面瞥了一眼,想看看江止是不是真的生气了,结果这人压根不搭理他,只好又气呼呼地转过头。
哼!不看就不看,本神兽还懒得理你呢。
如果说前院看起来只是富贵人家,那后院简直就是动物园。
内院里,有个专门挖出来的大水池,水清澈见底,里面游着几条金色的大鲤鱼。旁边堆着假山,山上还修了个小瀑布,水哗啦啦地流,也不知道这水是从哪儿引来的,简直是穷奢极欲。
里面到处都是所谓的灵兽,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一应俱全。一个个毛色光亮,精神抖擞。
云真看着这些动物,忽然想起了师姐在后山山洞里照顾的那些伤残兽士。同样是动物,为什么人家这里的动物都这么精神,他们那边的就是些瞎眼的狼、断腿的猪。
“这些都是在下这些年收集的。”陆风说,“我自幼喜欢这些灵物,虽然知道将它们困于此不是什么好事,但实在舍不得放走,只好尽力对它们好。”
他走到一个笼子前,那笼子十分精致,连食盆都是白玉做的,里面是一只小巧的赤狐。
“这只狐狸是我三年前在昆仑山得到的。”陆风的语气充满了怜惜,“当时它被猎人的陷阱困住,奄奄一息,被我救下带回来。只可惜,养了三年,还是不太亲近人。”
云真看着那只狐狸,狐狸也看着他,眼神非常凶狠,呲着牙,一点也不像奄奄一息的样子,倒像是随时准备冲出来咬人。
“这小家伙倒是很亲人,”陆风侧过头,对着肩膀上的云真说,“你若是喜欢,留在我这里如何?”
云真使劲点头,傻子才会拒绝。反正江止也不怎么搭理自己,留在这里挺好的。
陆风朝他笑了笑,转头看向江止,语气诚恳:“江兄,我真心喜欢这只鸟,它似乎也很喜欢我,我这园中灵兽皆可为它玩伴,你若愿意卖给我,陆某必有重谢。”
他还补充了一句:“每日三餐,喂食天山雪莲拌玉露。”
云真:“啾!”(成交!)
他已经能想象到自己吃着雪莲,骑着狐狸,去欺负那些长毛猫的美好生活了。说不定过几年,他还能混成这园子里的老大,带着一群小弟横行霸道,想啄谁就啄谁。
“不卖。”
冰冷的两个字,打碎了云真的美梦。
陆风还是笑着:“万物皆有价,这鸟虽然有灵性,但终究只是宠物,养着玩的,何必如此执着。”
他伸出手,似乎是想摸摸云真胸口那撮最软的羽毛。
这话是什么意思?养着玩的?
云真脖子缩了缩,下意识想躲开。
就在陆风的指尖即将碰到云真胸口的毛时,一道凌厉的劲风袭来。
“覆舟”出鞘,寒光凛冽。
陆风反应极快,那只伸出的手闪电般收了回去,另一只手探向腰间,拔出长剑,横在身前,堪堪挡住了江止快如闪电的一击。
“铛!”
两剑相击,火星四溅,显然双方都用了全力。
陆风后退了半步,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江兄这是何意?”
云真早就被吓得飞了起来,在空中扑腾着翅膀,悬停在两人中间。
陆风缓缓道,“我只是想摸摸这只鸟,江兄何必动怒?”
江止根本不跟他废话,手上用力,剑斜劈而下。
陆风瞳孔一缩,侧身躲过。
云真只觉得眼前一花,两人已经打了起来。
他想要飞得更高一点,免得被殃及池鱼。但是他这一身肉,飞得太高就坚持不住。接着一股狂风袭来,他拼命扑腾着翅膀,才没让自己脸着地,狼狈地落在了一块太湖石上。
江止的剑法,云真是见过的。招招致命,每一剑都直指要害,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唯一的目的就是让对方死。
陆风完全是另一个风格,他的剑看起来舞得很花哨,招式华丽,剑光如幻影,但每一剑都势大力沉,隐隐带着风雷之声,而且滴水不漏,进攻又凌厉无比。
一时间,园子里剑气纵横,杀机四伏。
那些珍禽异兽被吓得四处乱窜,早就躲得没影了,只有笼子里的那只赤狐,依然恶狠狠地看着外面。
云真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两个未来极有可能称霸武林的绝顶高手,当今武林年轻一辈的翘楚,为了一只鸟,在陆家的后花园里打起来了。
这样的剧情,他只在话本里见过。两个英雄好汉,为了一位倾国倾城的绝世美女大打出手,反目成仇。轻则两败俱伤,重则引发武林浩劫,生灵涂炭。
云真低头看了看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和两只小短腿。这事要是传出去,他倒是无所谓,反正他是只鸟。可这两位的脸往哪儿搁?
他甚至开始担心,万一江止失手把陆风打死了,陆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他师父那个老财迷,百分之百会把他打包送给陆家赔罪。
万一陆风把江止打死了……
不行!江止不能死。
他变回人之后,还打算好好报复江止呢,江止要是死了,他找谁报仇去?
他不是没见过江止和人打架,但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他二师兄单方面欺负人,基本上都是三招之内解决战斗。
现在这种有来有回的局面,他还是第一次见。云真急得快哭了,他张开翅膀,鼓足勇气,朝着两人中间飞了过去。他必须阻止他们!
他扯着嗓子,发出了这辈子最嘹亮的叫声。
“啾——!!!”(别打了!你们不要再打了!)
他刚飞到一半,就感觉一股凌厉的剑气袭来。
云真眼前一黑,只来得发出一声惨叫。
……
他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好好地躺在江止手里,毫发无伤。
陆风收剑而立,白衣上沾了些灰尘,依然风度翩翩,只是眼神深了许多:“江兄剑法了得,陆某佩服。”
江止冷冷地看着他,手还紧紧地握着剑,眼里是云真从未见过的寒意。
“看来江兄对这只鸟是真的很看重。”陆风说,“既然如此,我就不强求了。”
他顿了顿:“只是有句话送给江兄,这世上,有些东西,藏得越深,就越容易被人发现,人也一样。”
说完,他对云真笑了笑:“小家伙,后会有期。”
江止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云真从他指缝里探出个脑袋,看着陆风的背影,又看了看江止冷峻的侧脸,大气不敢出。
他被江止塞回了前襟,忽然感觉到一点湿意,起初他以为是汗,但仔细一闻,却是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云真好奇地伸出脑袋,想看个究竟。只见江止的手臂上,有一道细长的口子,血正渗出来,染红了他黑色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