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真摇摇头,觉得自己想多了。
大概是他那天晚上在和情人亲嘴时,不小心被咬了舌头。大师兄整天拈花惹草,肾虚也不奇怪。这就说得通了,热恋中的人,难免会做出一些过激行为,咬伤什么的很正常,他在话本里看过类似的描写。
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始终没有消失,云真决定暂时把大师兄列为头号嫌疑人。
最后还剩下一个人,江止。
想到他,云真就有点胃疼,脑袋里又开始浮现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恨不得穿越回去把当年的自己掐死。
云真第一次看见江止,是在后山练功的时候。
他练的是师父教的□□功,就是蹲在那里,像只□□一样一动不动。云真觉得这功法很扯淡,蹲了半天,除了腿麻以外什么感觉都没有。师父说这是在锻炼他的耐性,云真觉得这是在浪费他的生命。
云真只蹲了一分钟就觉得无聊,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腿,然后开始追着鸟玩。正当他追得起劲的时候,江止出现了。
他穿着一身黑衣,腰间别着一把剑,就这么站在那里,看起来只是路过。
“你是新来的?”江止冷冷地问。
云真对他露出一个很灿烂的笑容:“我叫云真,你是谁呀?”
“江止。”
“哦!你就是我二师兄吧!”云真眨了眨眼睛,朝他走过去,“久仰大名——”
话还没说完,江止已经转身走了。
云真看着那个黑色的背影消失在林间,心里莫名其妙地非常不爽。
凭什么啊?
我跟你说话,你就这么冷淡?我又没得罪你,你摆什么臭脸?你以为你是谁?长得帅就了不起吗?
……好吧,确实有点帅。
但这不是重点!
云真越想越气。
他从小到大,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无视过。这让他很不爽,于是从那天开始,云真就下定决心,他要让江止正眼看他,不,他要让江止只能看着他。
第一天,他在后山拦住江止。
“二师兄,我能跟你一起练剑吗?”
江止看了他一眼:“不能。”
“为什么?”
江止绕过他走了。
第二天,云真换了策略。他提前到江止经常练剑的地方,藏在树后面,等江止来了之后屏住呼吸偷看。
他看见江止拔出剑,剑光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寒光凛凛,说实话,那剑法的观赏性并不高,没有行云流水的美感,只有凌厉的杀意。
云真看得后背发凉。
结果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被发现了。
“出来。”
云真灰溜溜地从树后面钻出来,干笑两声:“二师兄,好巧哦。”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云真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他发现武的不行,就改用文的,开始每天找机会跟江止搭话。
“二师兄,何为道?”
江止言简意赅:“不知道。”
“那你在看什么书?”
江止没说话,但书封面上清清楚楚写着《道德经》。
“你看《道德经》还不知道什么是道?”
江止翻了一页:“你会春宵十八式吗?”
云真愣了一下,脸刷地红了:“你……你怎么知道我看那个?”
“鸳鸯交颈,” 江止平静地说,“是不是一种剑法?”
“……”
云真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说漏嘴了。他上次吹牛的时候,为了显得自己见多识广,提到过这个名字,说这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剑法。
江止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低头看书。
云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消停了一段时间,又开始每天给江止送东西。
师姐做了桂花糕、厨房炖了鸡汤、镇上新开了家包子铺,他都要拿一些,趁江止不在的时候放在他的窗台上。
结果桂花糕被鸟吃了,鸡汤被猫打翻了,肉包子被师父顺手拿走了,还以为是孝敬他的。
有一次,云真看见江止的胳膊上有伤,特意去镇上的药铺,花了几两银子买了一壶“活血化瘀、舒筋活络”的药酒,放在江止的门口,还附了一张纸条。
“二师兄,这是我特意为你买的药酒,很贵的,你一定要喝。——云真”。
第二天,放在门口的药酒不见了,云真以为被江止喝了,心里还挺高兴。
直到第三天,他才从师姐那里听说,师父那天晚上一宿没睡,在院子里绕着圈子走,嘴里还念念有词。
后来云真才知道,自己被骗了,那药酒根本不是什么活血化瘀的,而是……壮阳的。
当时那个药铺的老板一脸热情地跟他说:“小兄弟,这酒可是咱们店的招牌,保证药到病除。”
云真想起来自己买药之前是跟老板闲聊了很久,说他如何如何对师兄好,对方却不领情。老板大概是误会了什么,以为他和二师兄是那种关系。
他可怜的师父,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被这酒折腾得够呛,看见云真就叹气:“徒儿啊,以后买东西,你能不能先问清楚再买?”
云真开始反思,他努力了这么久,就像往水里扔石子,除了听个响,什么用都没有。
他只是想跟师兄搞好关系,怎么就这么难?
师兄弟之间不应该情深义重、相互扶持吗?这么多人喜欢他,怎么到了江止这儿,他就成了避之不及的瘟神了?
云真把这些疑问告诉了师姐。
温婉拍拍他的肩膀,“真真,二师兄一直这样,不是针对你,可能……有他的苦衷吧。”
“什么苦衷?”
“这我就不知道了。”温婉说,“但我听师父说过一些,二师兄以前过得不好。”
“过得不好?”云真的好奇心又被勾起来了,“怎么个不好法?”
温婉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师父说,二师兄是他从乱葬岗捡回来的。”
“乱葬岗?”云真大吃一惊。
“对,当时二师兄差点就死了,师父看他可怜,就把他带回来了。”
“那他的家人呢?”云真问。
“不知道。”温婉摇摇头,“二师兄从来不提,师父也不问。”
从那天起,他开始到处打听江止的过去。
他问师父,师父跟他打太极。
他问大师兄,大师兄打趣他:“小师弟,你是不是暗恋二师弟啊?”
“怎么可能!”云真快要气死了,“我就是好奇!”
“我可不好奇。”大师兄笑得暧昧。
云真不想理他。
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机会来了。
那是个秋天的晚上,月亮挂在树梢上,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云真从镇上回来,怀里抱着一堆买来的零食小玩意,路过院子后面的时候,看见江止一个人半跪在那儿。
他面前摆着一个纸盆,里面烧着纸钱,脸色很难看,那是云真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除了冷漠以外的表情。
云真停住脚步,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犹豫了半天,他还是叫了一声:“二师兄?”
江止抬起头,看到了他。
云真记得师父跟他说过,江止在孝期,虽然不知道是为谁守孝,但总归是不能乱说话的。
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绞尽脑汁想着该说点什么安慰的话,最后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人死如灯灭,死了就死了……啊不对!”
云真连忙改口:“我的意思是,节哀顺变。”
说完他就后悔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的嘴平时挺灵活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这么笨?这不是安慰人,这是往人伤口上撒盐。
江止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忽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怎么了?”
“以后别给我送东西了。”江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