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存在的骑士(我们的祖先1)(31)

2025-10-09 评论

    当普丽希拉重新上床躺下时,窗子已被展感照亮。“任何其他东西都不如黎明时分初现曙光能美化女人的容颜。”阿季卢尔福说,可是为了让夫人的脸处于最佳位置承受光线的照射,他不得不挪动床铺和帐慢。
    “现在我怎么样?”寡妇问道。
    “美极了。”
    普丽希拉很快活。可是太阳上升得很快,为了追随光线,阿季卢尔福应当不停地搬动床位。
    “天亮了,”他说,他的语调顿改,“骑士的职责要求我此时出发。”
    “是呀!”普丽希拉呜咽起来,“正好这个时候!”
    “我也深感痛苦,可爱的夫人,但是我重任在身,不敢懈怠。”
    “啊,过去的时光是多么美好……”
    阿季卢尔福单腿跪下:“为我祝福吧,普丽希拉。”他站起身来,立即呼唤马夫。他在城堡里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他,他精疲力竭地倒在一个狗窝里,睡得如死人一般。“快!出发!”但是他只能动手把马夫扛上马背。太阳继续上升,把两个骑马者的影子投射到树林里金色的树叶上。马夫像一只晃晃荡荡的口袋,坐得笔直的骑士像一株挺拔的杨树。
    妇女和女仆们将普丽希拉团团围住。
    “夫人,他怎么样?他怎么样?”
    “啊,这种事情,你们可不知道!一个男子汉,一个男子汉……”
    “您说给我们听听,讲一讲嘛,他怎么样呀?”
    “一个男子汉,一个男子汉……不眠之夜,一个天堂……”
    “他做了什么?他做了什么?”
    “这怎么好说呢,啊,他温顺极了……”
    “这么简单吗?您多说一点……”
    “现在我简直不知道怎么说了……许多事情……而你们,不也同那个马夫?……”
    “是吗?什么事情也没有,我不知道,也许你知道吧?不对,是你!什么,我不记得……”
    “什么?我听见你们了,我亲爱的朋友们……”
    “谁知道,那可怜虫,我不记得了,我也不记得了,也许你……什么?是我?女主人,给我们讲讲他,讲讲骑士,好吗?他怎么样,阿季卢尔福?”
    “啊,阿季卢尔福!”

    我写着这本书,满纸涂鸦,茫然不知所云,一页一页地写下来,至此我才意识到这个古老的故事只是刚刚开了个头。现在才开始真正展开情节,也就是阿季卢尔福和他的马夫为寻找索弗罗妮亚的贞操证据而进行的险象环生的旅行,其中穿插交织着布拉达曼泰的跟踪以及钟情的朗巴尔多对布拉达曼泰的追赶,还有托里斯蒙多寻找圣杯骑士的经历。然而,这条情节线索,在我的手指之下伸展得并不顺畅,有时松弛疲软,有时纠结空塞,而且我一想到需要展现于纸面的还有那么多条路线月B么多艰难险阻,那么些追赶,假象加迷误,决斗及比武,我觉得头晕脑涨,一筹莫展。这种修道院文书的苦差,这种为遣词造句而搜索枯肠的苦行,这种对事物最终本质的冥思苦想,终于使我有所领悟:那种一般人——本人亦属其中——所津津乐道的东西,即每部骑士小说中必有的错综复杂的惊险故事情节,如今我认为它是一种表面装饰物,一种毫无生气的点缀,是我被罚做的功课中最费力不讨好的部分。
    我真想奋笔疾书,一气呵成,在一页页纸上写尽一首骑士诗所需的拼杀和征战,然而,一旦搁笔,准备重读一遍,就发现笔墨并未在纸上留下痕迹,竟然仍是张张白纸。
    为了如我所设想的那样将故事写下去,必须在这张白纸上变出峭壁突兀、沙石遍地、刺柏丛生的图景。一条羊肠小道婉蜒伸展,我要让阿季卢尔福从这条路上走过,他挺胸端坐马鞍之上,一副雄赳赳的迎战姿态。在这一页上除了沙石地支外.环须有于它覆盖在这块土地之上,天空低沉,天地之间只能容辞噪的乌鸦飞过。我的笔几乎划破稿纸,可要轻轻地画呀,应在草地上显示出一条蛇隐匿在青草中爬行的轨迹,荒原上应有一只野兔出没,它一会儿蹿出来,停住脚,翘起短短的胡须向四周嗅一嗅,一会儿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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