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民律师(76)

2025-10-09 评论

    他欠下了一大堆债,银行正向他索债,眼下他寄身于避难所是为了躲债。
    “我们来设计一个破产吧。”莫迪凯对我说。我不清楚如何设计破产,虽然点头了心中却将信将疑,路德看上去很满意,我们花了二十分钟填好表格,他开开心心地离去。
    下一个咨询者名叫托米。他姿态优雅地飘然而入,伸出一只十指涂得鲜红的手,我握了握,莫迪凯没有。托米正全力戒毒,以前吸食过廉价可卡因和海洛因,而且拖欠税款。三年来他一直未交税,国家税务部某一天忽然发现了这个漏洞。另外他还拖欠几千块子女抚养费,得知他已当了父亲,不管是什么样的父亲,我心中略感宽慰。戒毒过程异常艰巨,每天都不能中断,这使他无法工作。
    “你不能不付子女抚养费,也不能拖欠税款。”莫迪凯说。
    “我正在戒毒,无法工作。如果我停止戒毒,就会重蹈覆辙。我无法工作又不能宣布破产,我能做些什么?”
    “什么都不做。在你戒断毒瘾,找到工作之前,什么都别操心。到时与我们事务所的迈克尔-布罗克联系。”
    托米笑了,向我眨眨眼睛,又飘然而出。
    “我想他欣赏你。”莫迪凯说。
    厄列又拿来了另十一个人的名单,门外排起了队。我们分头办公,我到房间的另一头,莫迪凯呆在原来的地方,这样我们一次就可以接待两个人。
    我接待的第一位是面临着贩毒指控的年轻人。我做了详细笔录,以便随后与莫迪凯商量。
    第二位的情形使我感到震惊:白人,四十岁左右,没有纹身,脸上无疤痕,牙齿整齐,没戴耳环,眼睛没充血,也没酒糟鼻子。他的胡子一周末刮,头发有一个月未理。我与他握手时注意到他的手柔软而潮湿,他叫保罗-佩勒姆,三个月前进入避难所,曾当过医生。
    吸毒,离异,经济上入不敷出,以及行医执照被吊销,所有这些都是无法更改的事实,一切都在不久前发生,又好像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他只想找个人倾诉一番,这个人最好长着一副白面孔。偶尔他会瞥一眼坐在桌子另一端的莫迪凯。
    佩勒姆过去是宾夕法尼亚州斯克兰顿市的一名杰出的妇科医生,那时他拥有宽敞的住房、奔驰车、漂亮的妻子、可爱的儿女。他先是服用轻度毒品,随后愈陷愈深,开始尝试可卡因,并与在他诊所工作的多名女护士有染,他兼营房地产和金融业。一次,他为一位妇女做正常的分娩时,婴儿死了。婴儿的父亲,一位受人尊敬的部长,亲眼目睹了这个事件。随即是官司缠身,名誉扫地。他服用更多的毒品,私生活愈加放纵,一切全毁了。他从病人身上染上性病,再传给妻子,他的妻子分得全部家产,迁往佛罗里达州。
    他的故事深深地打动了我。在我短暂的贫民律师(76)生涯里,对于我迄今为止所遇到的每一个咨询者,我都想知道他们沦落街头的每一个细节。我不想让这样悲惨的境遇落到我的头上,像我这样阶层的人不应担心会落到如此下场。
    佩勒姆很令人着迷,因为这是我第一次能够看着我的当事人,而且可以说,对了,大概他讲的情况和我很相近。生活会随时毁了任何一个人,他很愿意谈论这种事。
    他暗示说可能有人在跟踪他。听他说了一大通后我正要问他究竟为什么要找律师,这时他说:“我的破产背后有隐情。”
    我俩谈话时莫迪凯正一个个地打发着他的客户,我重新拿起笔准备记录:“什么样的隐情?”
    他说他的破产律师被骗了,接着又絮絮叨叨地诉说银行的过早关门导致了他的破产,说话时他声调柔和,语音低沉。每当莫迪凯向这边投过一瞥时他便打住不说。
    “还有。”他接着说道。
    “什么?”我问。
    “你能替我保密吗?我的意思是我曾雇过许多律师,我付报酬,上帝可以作证。”
    “我一定替你保密。”我认真地说。也许我不会有报酬,但有无报酬并不影响律师与当事人之间的关系。
    “你不能透露给任何一个人。”
    “一个字也不会。”我忽然明白隐身于一千三百人之中,住在华盛顿闹市区的一家无家可归者避难所,是躲避追踪的最好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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