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学习成绩优良,每年写的学年论文都很出色,但他选题很狭窄,只选那些他最感兴趣的题目。教授们对他评价很高,建议他研究社会学,当然,研究政治学更好。
“多党制时代马上到来,政治制度将瞬息万变,那时急需拥有大量资料的分析研究专家、评论家、谋士。”教授们争先恐后地开导他,“你将被抢着聘用,这可是荣誉和金钱呀!”
是的,他想要获得荣誉,更想要金钱。打从母亲退休、他长大成人时起,他和母亲就搬来搬去,把居住面积较大的住房换成面积较小的住房,获取一点补偿金,来维持生活。他领的那份奖学金,虽然高于一般奖学金,但也少得可怜。儿子说要放弃学业去工作,这话母亲听也不要听。贫困的生活对于瓦列里来说,有如骨梗在喉,难以忍受。他还清楚地记得他那不愁吃不愁穿、拥有古老的封面烫金的书籍和有画家亲笔题名的珍贵名画的幸福童年。他知道,这些古书和名画都卖掉了,为的是把他养大成人,给他吃市场上卖的优质天然食品,而不是附近商店里的令人厌恶的含化学添加剂的食品。每年带他去波罗的海沿岸,租一整幢楼房,而不是一间只能放两张床的小小的又暗又脏的狗窝似的陋室,而且一租就是三个月。这要花一笔数目惊人的钱。但母亲舍得花这笔钱,为的是让这三个月的暑假不会变成贫困、屈辱、不知如何举手投足、处处受拘束的三个月,而是名副其实的丰富多采的生活,有书读(随身带来好几箱书),还可以写生,有电视、电唱机。
长大成人后,他没有忘记妈妈为他的健康和安乐所做的牺牲。他必须找到自己的金钱来源,这是不容置疑的,但途径只有两个:
研究他不屑一顾的、令人厌恶的社会学和政治学,并且很快获得地位和声誉,获得好的职位和大量金钱,足以保证母亲至少能过上几年她应得的体面的晚年;要么研究他真正热爱并且非常熟悉,但还有无数未认知的东西的科目——古希腊人。认真地研究古希腊语,攻读古希腊文原着,欣赏其表达技巧和章法、深邃而奇特的思想、敏锐的论断和尖刻的评价。今天谁还需要古希腊人?谁会对古希腊人感兴趣?的确,有些学科仅仅是富人的领地。因为叫花子搞古希腊人研究,终究逃脱不掉饿死冻死在街头的下场,因为靠研究古希腊人可能连一身可以穿着登上大学讲台作关于古希腊人的讲演的衣服都挣不到。贫穷的人应该研究化学和生物学,应该在食品工业和纺织工业部门中建立自己的事业,贫穷的人应该成为律师或者经济学家。古希腊人就只有留给社会的精华——百万富翁们去研究了。瓦列里-图尔宾必须决定,他要不要研究他喜爱的古希腊人,至于钱吗,可以靠他那特别旺盛的性功能获得。
他终于选择了希腊人。于是开始在他周围的姑娘中物色一个能够成为他的金钱来源的女人。他的理想是,找一个年轻的、35岁以下的、什么都有的能干女子。她对丈夫的需要只是上床,不是为了让他干男人干的家务活儿,也不是为了给她狂妄的计划打通道路。他会直截了当地对她提出条件:他不干涉她的事情,不要求她的服侍,更用不着每天早晨起来给他做好早点端到床边请他吃。他不需要她告诉他自己的隐私、跟他商量问题。他不需要她带着他去参加会见和上层社会隆重的招待会,她尽管和情人、倾慕她的人一起去。他只需要能给他最起码的应有的舒适生活和赡养老母的钱。作为报答,他将有求必应地尽他做丈夫的义务,随时随地地做任何花样,多么凶猛都可以。
但是,生活毕竟与理想相距甚远。那些已经取得成就、建立起自己的事业、有了体面而稳固的经济地位的女人显然并不需要单纯满足性欲的伙伴。她们需要的是心心相印。是温暖、是柔情、是孩子。她们希望关怀别人,或者被别人关怀。不管怎么说,在这个世界上只对古希腊人的哲学学说感兴趣的瓦列里是无论如何不能使她们满意的。而那些只求满足赤裸裸性欲的女人要么太年轻,经济上还成问题,要么是些性欲上贪得无厌,被称作“鲨鱼”的女人,跟她们上床简直可怕。所以有利可图的婚姻暂时还没有着落,这工夫母亲又换了住房,他们又搬了家……
突然,出现了一个卡佳-戈洛瓦诺娃,一个大学生,非常像他,也热爱哲学,对哲学很熟悉,有敏锐的领会能力。跟她交谈很有趣,下课后跟她尽兴地玩乐,一直玩到很晚,然后送她到家门口,每次都欣慰地感觉到自己对她的魅力。卡佳神魂颠倒地爱上了他,如果现在是夏天,他俩一定会想出巧妙的办法在两层楼之间的楼梯上做爱的。然而现在是12月,身上穿的衣服多了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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