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一只手,但是她向后退去。他跟过去,她大笑起来。“不,不,现在一点儿不能给你吃了。”
他捉住她的柔软的胳膊,把她拉近前来。“我真一点儿不能吃了吗?”
他们的脸靠得很近。
有一刹那,她盯视着他的眼睛,然后垂下了她的睫毛。尤金的脑子给她的秀色弄得直眩。还是那个老法宝。他用嘴掩住了她那可爱的嘴唇,她热狂地依顺着。
“喏,吃你的面包去,”等他松开她以后,她喊着说,一面害羞地把它推向他。她很着慌——非常着慌,因此她开不出玩笑来。“如果威特拉太太瞧见了,”她加说上一句,“她会觉得怎样?”
尤金一本正经地停下来听着。他很怕安琪拉。
“我从小就喜欢吃这玩意儿,”他随意地说。
“你妈也这么说,”佛黎妲回答,多少恢复过来了。“让我瞧你在画点儿什么。”她兜到他的身边;他抓住了她的手。
“我得去了,”她狡黠地说。“她们在等我回去。”
尤金默想着姑娘们的聪明智慧——至少是想着那些他喜欢的。不知怎么,在这种情况下,她们全都非常聪明——谨慎。他凭直觉看得出来,佛黎妲准备保护他和她自己。她的样子并不因为这样暴露了情感而觉得吃惊、难受。相反的,她倒很想尽力来领略它一下。
他又把她抱在怀里。
“你就是蛋糕、杨梅和奶油桃子,”他说。
“别这样!”她央告着。“别这样!我现在得去啦。”
等他松开她的时候,她赶快跑下楼梯,向他很快地、道别似地嫣然一笑。
于是佛黎妲也加到他的情俘的名单上去了。他郑重地想着这件事。假如安琪拉看见这一幕,会有一场多大的风暴啊!假如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会有个什么样愤怒的时期啊!那简直是可怕的。在她新近发现他的信以后——他不高兴去想那个。不过这种抚爱青春所带来的快乐——这不是花什么代价都值得的吗?有个聪明、愉快、十八岁的姑娘用胳膊搂着你——你不能为这个多冒点儿风险吗?世人说,一生一次恋爱。他能够同意这话吗?有哪一个女人能够满足他吗?佛黎妲能够吗,如果他占有她的话?他可不知道。他不高兴去想这个。只是这样在一园的花丛中漫步——这多么可爱。有朵玫瑰象这样来到你的唇边!
有一阵子,安琪拉一点儿都没有看出这种吸引力来。她是个深信她所理解的那套礼俗的可怜小人儿,始终还不打算相信,世界上是充满了阴谋与反阴谋、陷阱、罗网和圈套的。结了婚的忠实而好心眼的女人,态度应当朴实、随和。她不应当老给爱情的不坚定、脾气的不合适、冷淡、荒唐等等烦扰着。如果她辛苦工作,象安琪拉竭力做着的这样,尽力做一个好妻子,节省、操劳,为丈夫牺牲自己的时间、劳力、心情和愿望,那末他为什么不会对她做出同样的事来呢?她不知道什么双重的道德标准。即使她知道,她也不会相信的。她的父母教她用一种不同的目光来看待婚姻。她父亲对母亲是忠实的。尤金的父亲对他妻子也是忠实的——这是明白无误的。她的姐夫对她姐姐也是忠实的。尤金的姐夫对他的姐姐也是忠实的。尤金为什么不该对她忠实呢?
当然,直到那会儿,她并没有相反的证据。他大概是会忠实的,也愿意保持这样。他这样说过,但是他婚前的那种荒唐显得很奇怪。他竟然会那样欺骗她,这是可惊的。她决忘不了那个。他的确是个天才(127)人物。全世界都等着要看他有什么表现。他是个大人物,应当跟大人物来往,否则压根儿就不应当跟谁来往。去追逐愚蠢的女人,这在他来讲,是可笑的。她想到这个,于是决定尽力防止这种事情发生。在她的评价里,尤金所占的是个非凡的地位,由她在前面充当一个忠实而显著的助手,摇摆着赞扬和快乐的香炉。
时光消逝,尤金和佛黎妲之间有着种种的小聚会——有些是偶然的,有些是安排好的。有天下午,他在姐姐家,佛黎妲上那儿去替养母向茜尔薇亚讨一个图样。她逗留了一个多钟点,在这时间里,尤金有机会吻了她十多次。等她去后,她的妩媚的眼睛和她的笑容萦绕在他的脑海里。还有一次黄昏时分,他在船坞附近看见她,于是在葡萄树的浓荫荫覆下和她接吻。在他家里,在谷仓阁楼上他的工作室里,也有过些秘密的时刻,因为有几次,佛黎妲找机会去接近他——托辞是他答应给她画一张画像。安琪拉对这不很乐意,但是她无法加以阻止。一般讲来,佛黎妲表现出恋爱时的那种古怪的耐性,这是女人那样时常表现出而男人绝对无法明白的。她可以等着她的情人上她那儿去——等他去找她;而他带着男人在恋爱时所具有的那种古怪的热望,象旺盛的烈火那样热切地想看见她。他妒嫉她去跟认识的小伙子天真无邪地一块儿散步。她必须躲避开他,这件事是个大损失。而他娶了安琪拉这件事,更是一个莫大的不幸。当安琪拉跟他呆在一块儿,防止他自由恋爱的时候,他常望着安琪拉,眼睛里几乎含着一股怨恨。他为什么要娶她?至于佛黎妲,当她呆在近边而他不能接近她的时候,他的眼睛就用一种恋恋的、贪婪的目光跟随着她的行动。在她姿色的媚惑下,他痛苦得了不得。佛黎妲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所煽起的炽人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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