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吧?因为第二审是关键嘛。”
自从第一审开庭以来,我接连到拘留所会晤过多次阿仁连平。阿仁连平身体相当魁梧,有着九州南部人特有的大眼睛、扁平鼻子、厚嘴唇和颧骨高耸的睑。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动作缓慢而智能不高,不过,看起来很善良。拘留所职员说,他是柔顺而堪称模范的拘留被告。
“阿仁先生是不是认为自己会被判无罪呢?”由基子问我。
“他没有明说,不过,我相信他是这么期待的吧?他会在心里担心第二审的判决。”
这时我想起一件事,于是顺便说:“呃,对。阿仁在担心被判无罪,获得释放后的出路。‘春秋庄’有可能不再雇用他,他在担心自己会失业哩。”
在车里,我们偷偷互握着手。由基子思考片刻后开口说:
“大律师,我们的事务所雇用他,怎么样?”
“我们的事务所雇用他?”
“事务所不是缺少跑腿的人吗?每次都请太田先生当跑腿的,实在说不过去。雇用阿仁先生的话,事情不是可以解决吗?”
“这或许是好办法吧?”
由基子说得没错,我的事务所是缺少这么一个人。雇用阿仁可以让他负责打扫之类的杂事。他干这种事应该很合适,但,雇用一个生人妥当吗?我犹豫着。现在回想起来,这就是所谓的预感吧?当时我的确有了这样的不安。
然而,我实在找不出反驳由基子的理由。何况我是因他这个事件而打开知名度的,照顾他可以说是我的义务吧?
第二审的结果还是胜诉,知道检察官不再上诉后,这更成为决定性的了。
法院的检察官有他们自己的立场,这可以说是一种种族同盟(13)。辩护人则有与此抗衡的意识,这或许也算是一种种族同盟(13)。检察官代表的是公益,而辩护人代表的是被告人的利益。检察官企求加重被告刑责,而辩护人期望将之减轻。两者针对着一个犯罪情况或一条法令条文,站在对立立场,互相有所主张。因此,两个种族同盟(13)可以说是永远对立。
公设辩护人为辩护案件如此出力亦成为一时的话题。前面说过,公设辩护人对辩护案件向来以虚幌一招者为大多数。我辩护时的真挚态度受到社会人士的极高推崇。
这桩案子原本看似毫无胜算,而我却推翻检察官的公诉论点,获得压倒性的胜利,因此,我在律师界一跃成名。许多前辈莫不交口称赞我。由于我的论点使法官心服口服,而使检察官尝到一次败仗。
一个人不知何时何地会受到何等事件的牵连——这起事件似乎提醒了一般市民对生活的认识以及对自己的周遭事儿提高警觉。
第二审确定后,我在法院门口受到记者群的包围。我成为报纸、杂志、电视摄影记者们抢拍镜头的对象,并且应要求谈了不少感想之类的话。这一天的晚报上就见到我的照片和谈话。我可以说一夜之间成了一名小英雄。
这天晚上,我和由基子一起用餐,算是举行一次庆功宴。这是市中心的一家第一流餐厅,我点了几个高档菜。和她举杯饮酒,听到她说“恭喜”时,我知道自己的眼眶已经湿润,看不清楚对方的脸了。
“这都是承蒙你的协助。”我对她表示了由衷的谢意,“要是没有你,我这次辩护不见得会成功。也就是说,我有可能把一个无辜的人送上死刑台。”
我陶醉在幸福里。这幸福感包括使一个人免受死刑的正义感和发觉自己确有律师之才的满足感,以及因一跃成名而带来的自负心。其中,因发现由基子对我的爱情加深一层而感到的欢喜尤胜一筹。
晚餐后,我们一起去跳舞。辛苦一段时日后,我这是第一次得到解放,我怎么可以不尽情享乐呢?我抓着由基子的手,沉醉在音乐的节奏里。
后来,我带着由基子到一家饭店。这时我们都已有些醉意。
我的太太住疗养所已经有相当长的时间。不过,我绝不承认我和由基子的关系乃因此而起。纵然我太太身体健康而经常在家,我和由基子之间的爱情还是会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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