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热(11)

2025-10-09 评论

    现在他很少去听课了,而是很经常地去逛大街了。他觉得,最终他必定会遇到能够看懂他的眼睛颤抖信号的某个女人,必定有偶然事件帮助他实现意外的事情。他怀着嫉妒和强烈的贪欲看到年轻小伙子们抢在他前边与姑娘们相识,看到一对对情侣情意绵绵地偎依着消失在晚上的公园里,于是他心中要有自己的恋爱事件的要求越来越迫切了。当然他渴望的不是什么放荡行为,而是一个女人,体贴、温柔,就像他的姐姐一样的亲切、可爱、儿童般的忠实,并且到晚上有那样奇妙的轻柔声音。这样的景象充满了他的梦想。
    每天中午他穿过花市街回家的时候,总是遇到许多年轻姑娘热情洋溢的面孔。她们都是十五岁或者十六岁,刚从学校里出来,三五成群,喋喋不休地说话。她们蹦蹦跳跳,迈着这个年龄女孩子的步伐,不安静地到处窥视,哧哧暗笑还摆动着书包。他每天都从远处遥望她们,看到她们活泼清新,笑容可掬的面孔,身穿短裙的苗条身材,看她们轻微摇摆的臀部,看她们那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欢乐。于是他心中便急切地渴望向这些女孩子学会欢笑,学会清爽的愉快。他每天都看她们,因此她们也都认识了他。每逢他走过来,她们便以引人注目的方式互相推推搡搡。她们放声大,用无所畏惧的挑衅目光注视着这个总是转开目光,匆匆走过的人。她们看到他畏畏缩缩,惊慌失措,红着脸快步走过她们面前的样子,就一天天变得更加放肆起来。而他却在几番踌躇之后还没能勇敢地同她们攀谈。她们不是比他更像男孩子,更有男子气概吗?他那畏缩羞怯的样子不是像姑娘似的惊慌失措和天真幼稚吗?

    他回想起来他姐姐几年前在家乡开的一个玩笑。她秘密地把他装扮成一个姑娘,并且突然领到她的女友们中间。她的女友们最初都没有认出他来,后来都很放肆地用大量玩笑纠缠他。当时他还是个男孩子,站在那里簌簌发抖,脸上泛出红晕,几乎没有勇气睁开眼睛看她们给他拿的镜子。当时他就是很羞怯的,但是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现在他差不多是个成年人了,还不善于去忍受一种欢笑的眼光,没有像生活所要求的那样强壮和粗暴。为什么他不能像施拉梅克或者其他人那个样子呢?他真的是低能吗?他真的还是像一个孩子吗?
    他总是一再想起,当年他是如何伪装成姑娘站在那些哈哈大笑,无所顾忌的少女中间,不敢睁开眼看。那些姑娘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子呢?她们熟悉亲吻和爱情了。她们都穿长衣裙了。其中有些人已经有了丈夫和孩子。她们全都是从当时的房间,从少年时代冲到生活中来的。而他却还一直站在原地。与其说他是一个男人,不如说他是一个姑娘,他是一个两眼迷惘低垂,呆在孤寂房间里,脸色发红的孩子,不敢抬头仰视……,
    有一次,那是在元月下旬,贝格尔又到了施拉梅克那里。他自从在独自一人逛大街中感觉到一些诱人的乐趣以来,很少来这里了。天气很糟,近几天下的雪已经融化了。但是风依然凛冽刺骨,要独占整个大街。乌云在像瞎子一样俯视下方的,灰蒙蒙的天空里追逐奔忙。一阵猛烈的,打得人痛的骤雨开始了。这雨像冰凌一样刺人的皮肤。
    施拉梅克勉强向他道了声日安。如果他的事情出了什么问题,他总是无所顾忌的和很粗暴的。现在他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同时不停地吸着烟斗。“事情真糟!”他从牙缝里喃喃地说。
    贝格尔平静地坐了下来,他不敢问施拉梅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他知道,施拉梅克会讲出来的。
    施拉梅克终于突然放声说话了:“这样一个坏天气!我还真的没经历过。现在我得为件蠢事奔波了!’’
    他又激怒地快步走来走去,用尺子在空中呼地急速一劈。这时候贝格尔才谨慎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我的那个老同学前两天惹了两个家伙子碰撞了。今天四点钟干了起来,明天还要。我下一个星期就要考试,不得不为另些事情操心。再说他惹的是两个肯定比他强的人,笨蛋,傻瓜。如果我现在考试失败了,那么,我就完蛋了,还得再留一年,像小学里的男孩子一样。我怎么能不恼火呢。”
    贝格尔一言不发。没过多久他对轻松诱人的光彩后边比剑的愚蠢行为有了了解——那种光彩给愚蠢行为镀了一层金。他参加过一次大学生酒会。在节庆气氛和繁琐的仪式之后,他看到那些酩酊大醉的大学生在早上的阳光下,都是苍白中带些发灰的面色。他还在郊外一个狭隘肮脏的酒馆里出席过一场比剑。自从这些活动以来,他对这类事件所奉行的那种严肃真诚就抱温和的微笑态度了;从那以后他从内心里对诸如此类的事情就彻底没有任何兴趣了。当然这个情况他从来没敢对施拉梅克说。这样做法已经成了他的习惯。现在他们两人坐在那里,都沉默不语。每人都在想自己的心事。窗外风声沙沙,越来越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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