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报上看到了报道。一个躲在盟洗室里的小警察,由于一时惊慌,把佩皮多打死了。”
乐队一个接着一个地演奏着爵士乐曲。一个喝得醉醺醺的英国人,动作十分笨拙,他走过梅格雷身旁,低声地说:
“对不起。”
“您请便。”
费尔南特从柜台处用忧郁的两眼瞧着梅格雷,他只报以微微的一笑。
“年青的警察都不大谨慎。”卡若感叹地说。
“我对我外甥也是这么说的。”
“您外甥也对这些问题感兴趣?”
“躲在盟洗室的小伙子就是他。”
卡若的脸色是不会发白的,因为它本来就是白垩色的。可是他急忙喝了一口矿泉水,接着擦了擦嘴巴。
“这可真倒了霉,是不是?”
“我也是这么对他说的。”
费尔南特用下巴颏指指时针,已是午夜一点半了。梅格雷向她示意他马上就过去。
“祝您健康!”卡若说。
“祝您健康!”
“您那儿的农村挺美吧?因为我听说您住在乡下。”
“嗯,很美。”
“巴黎冬天的气候对健康是有害的。”
“您说得对,佩皮多可不就被谋杀了。”
“这,您甭管了!”卡若劝阻说,因为他看见梅格雷打开皮夹准备付款。
梅格雷还是在桌上放了五十法郎,随即站起身来,说了声:
“再见!”
他走到柜台跟前,向费尔南特小声地说:
“跟我来。”
“你付过钱了?”
在街上,她不好意思挽他的胳膊。梅格雷则象平时一样,两手插在兜里,迈着大而慢的步子向前走去。
“你认识卡若?”她在突破了用“你”来称呼梅格雷这一关之后,敢于向他发问了。
“他是我的老乡。”
“我告诉你,对他可得提防着点儿!这家伙很怪,不那么正常。我跟你说这个是因为我看你象个好人。”
“你和他睡过觉吗?”
费尔南特朝前赶了两步才跟上梅格雷,她简单地回答说:
“他不跟女人睡觉!”
此刻,梅格雷夫人在默恩①的家里已经睡了,屋里散发着燃烧的木柴和山羊奶的香味。菲利普也终于在达姆街公寓——他的卧室里睡着了,眼镜放在床头柜上——
①卢瓦尔河畔的一个小城镇,位于巴黎南部一百二十余公里处。
梅格雷坐在床沿上,费尔南特盘着双腿,舒了口气,把鞋脱了。她同样毫无顾忌地撩起绿色丝绸长裙,解下系在腰间的吊袜带。
“你不脱衣服?”
梅格雷摇摇头,可她没有注意到,因为她正从头上套出她的长裙。
费尔南特住的是一个小套房,座落在布朗舍大街上。楼梯上铺着一块红色的地毯,可以闻到地板上打过蜡的味儿。方才上楼时,梅格雷看到每个房门前都摆着空奶瓶。接着他们穿过一个客厅,小摆设布置得琳琅满目,梅格雷还看到一间非常整洁的厨房,所有的餐具放得井井有条。
“你在想些什么?”费尔南特一面问,一面脱去长袜,露出了修长白嫩的大腿,然后兴致勃勃地瞧着自己的脚指头。
“什么也没想。可以抽烟吗?”
“桌子上有香烟。”
梅格雷嘴里衔着烟斗来回地踱着方步,他在一张放大的、一个五十多岁妇女的相片前停了一会儿,接着又在种着绿色观赏植物的铜质花盆前停了一会儿。地板是打了蜡的,房门附近放着两块形似鞋套的毛毡,想必是费尔南特在房内走动时为了不把地板弄脏使用的。
“你是北方人吗?”他问,可是眼睛并没有看她。
“你从哪儿看得出来呢?”
梅格雷终于威严地在她面前停住了脚。她的头发可以说是金黄色的,但更接近于棕色,嘴宽鼻尖,其貌不扬,脸上还长着不少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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