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隐蔽处的发现,是特丽萨的一个小小的奇迹。它叫康斯特布尔湾,是杰弗里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看到它时,仿效国家美术馆里展出的约翰-康斯特布尔名画“韦默恩湾”命名的。在她和杰弗里决定某些人注定不会有孩子之后不久,她便感到上午是无法忍受的;下午倒还可以;在家里、在绿色村庄的商店及与她的朋友聚会时,总会有足够的事情可做;晚上会闲不住,还要忙于社交。唯独早上距离夜晚太远了。后来,在一次烦躁不安的开车中,发现了康斯特布尔湾,从此,再没有停止过到这里来,四肢舒展在沙子里,让太阳的强光晒着脊背。她在那里做白日梦,打个盹,或者伴着蓝色海浪沉稳的拍打声朗读。
把车停好、仔细地拉好手闸之后,她绕过这辆带篷汽车,打开箱子,抽出毯子和一卷不厚的欧内斯特-道森的诗集,诗集里面还包括一篇如何评价诗的论文。她朝后瞥了一眼,见太阳圆圆的,但被白云所掩盖,故而不热,她决定不用阳伞。
她臂下挟著书,手中拿着毯子,用空着的那只手伸前防护着,防范滑倒。她慢慢地走下那段不宽的风雨剥蚀的窄道,来到温暖的沙滩上。离此不远,海边界峭壁上有一凹口,这便是所说的康斯特布尔湾。特丽萨在海滩上跋涉,放下她的书,仔细地铺展好毯子,然后坐在上面。有一会儿工夫,她把膝部用臂揽抱着,合上双眼,仰面朝天,乐滋滋地享受着太阳的光浴和海风的抚摸。最后,她睁开眼,伸展开身体,用肘倚撑着,打开道森的诗集,开始读起来。
她不急不慢地读了第一节和第二节,等待着下面她知道的要出现的诗句。在她开始读第三节时,她笑了。她驾轻就熟地读着每个句子:
遗忘何其多,赛娜拉!随风飘逝,
与众结伴,将那玫瑰花放纵抛掷,
狂舞中,把你那失去的褪色百合忘记;
不过我很孤寂,对旧情已感厌腻,
嗳,因为此舞持续得太久,无刻无时;
我一直忠于你,赛娜拉!用我的方式。
她很早前就读过它,眼下重读,本能地看到它在交际上的和会话中的价值(道森,谢谢上帝,还不是个乏味人),并且重新开始审查了一下,然后把它归宗到脑子里。正当她恢复朗读时,一种声音,不是声音而更像是一种减弱的粗而响的信号。“来吧伙计——头前走——传一下——我在12码线——用力扔!”
特丽萨的脑袋从书上猛地一下抬起来,寻找那异常可恨的干扰来源。在沙滩上,靠海水较近处,那个一直没有任何人的相距约50码的地方,竟有4个男子。即便相隔这么远,她也能看得出,他们是4个年轻的彪形汉子。有两个肩对着肩,像愤怒的大象一样互相猛冲恶斗,样子像是在玩一种粗野的游戏。另两个在用足球玩接球。其中一个,矮胖而热切,穿着工装裤,向着4人中最大的那一位抛过去。最大个头的这一位,身穿运动衫和男式运动裤,猛烈窜上去,穿过溅起的飞沙,去抓那只球。
特丽萨不高兴地皱起了眉头,继续观察他们。这4个人,像自动机械一般,继续他们的重复不断的、一成不变的运动。不时地插进莫名其妙、常常是骂骂咧咧的喊叫。有一会儿,他阴似乎靠她近了些。而且有一次,4人中最大的那一个溅着海沙走近距她20码以内的地方,他跳跃得那么高,看上去毫不费劲,因为肌肉是那样的结实有力,在空中抓住那个球。当他落下时,他用单跪式落地,然后慢慢地站起,喘着气。这时,她可以看得更清楚了:他一头黑发,剪成所谓的平头款式;一张红红的开朗、干练、过惯户外生活的加州人的脸;穿着一件晒旧了的灰色圆领运动衫,上面装饰着传奇的“拉摩斯”图,遮住那庞大的前胸,往下渐成锥形,变成窄窄的一片,很不适宜地由运动裤盖着,遮羞处是那样的简单,一个保护性杯状物亦可起同样的作用。他的股部异常胖大,两只腿却令人吃惊地苗条。
他喘了口气,抬起了头,见特丽萨正在直盯盯地看他,不由咧嘴一笑。此举使她心乱,于是别转脸去,举起了书。过不了不长不短的一段间隔时间,她又向后瞟了一眼。那个男子正在朝他的伙伴那里地走回去,一只手把球一上一下地击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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