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我吧!”
有人在说:
“他已经醉昏了头。”
副领事(40)朝彼得-摩根和夏尔-罗塞特走去。
“今晚,我就留在这儿,和你们在一起!”他直着喉咙说。
他俩在装死。
大使已经抽身离去。在八角厅里面,有三个醉醒醒的男人,正在扶手椅上睡着。侍者最后一次上了饮料,但是,那些食品桌上面,食品已经所剩不多。
“你该回去了。”夏尔-罗塞特说。
传者正在撤食品盘,彼得-摩根连忙从盘子里面,抢出几个三明治,他叫侍者留下几个盘子,他说他饿得正要命。
“你该回去了。”彼得-摩根同样说。
人家想,拉合尔的副领事(40)继骛不驯的毛病终于发作了。
“为什么?”
他们不看他,不搭理他。于是,他又直起了喉咙:
“我要和你们在一起,让我这一次,和你们在一起。”
地仰着脸看着他们。有人以后会说:
“那时,他仰着脸看着我们。”
有人将会说:
“那时,他的嘴角沾着白沫儿。我们还剩下一些人,大家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他身上,他叫喊的时候,大厅里面死一般沉静。那就是愤怒啊,他走到哪个角落,都在用他那骤然而至的愤怒,用他那一阵一阵的癫狂,来引起大家的惊恐
有人在想:“这个男人,他就是愤怒的化身,愤怒就是这样的啊,我们今天可算领教了。”
夏尔-罗塞特永远也不会忘记,当时,现场骤然之间空落下来,并向四周迅速扩大。一些灯火已经熄灭。传者在往外撤盘子。人人都害怕极了。副领事(40)的时刻来到了。他开始叫喊了。
“冷静些,请你能不能冷静些。”夏尔-罗塞特说。
“我要留下来!”副领事(40)叫道。
夏尔-罗塞特拉了拉他的衣领。
“你不可能,这明摆着。”
“就一次。一个晚上。只要这一次,让我和你们留在一起。”
“这办不到,”彼得峰根说,“请原谅,你这个人物,只有不在场的时候,才会使我们产生兴趣。”
副领事(40)开始抽噎起来,没有再吐出一句话。
有人在说:
“多么可怜,我的上帝。”
随后,第二次出现了沉静的场面。安娜一玛丽-斯特雷泰尔出现在另一个厅的门口。在她身后,站着米歇尔-理查逊。副领事(40)四肢在哆咦,他连走带跑,朝她那边奔去。她站在那里没有动。年轻的彼得-摩根一把抓住副领事(40),牵着他,转向八角厅的门口。副领事(40)已经不再抽噎,他由着彼得-摩根,没有反抗。仿佛他就等着那样似的。人家看见彼得-摩根一路牵着他,穿过花园,人家看见卫兵打开大门,副领事(40)出了大门,大门重新关上。人家还能听到叫喊声。叫喊声停止了。安娜一玛丽-斯特雷泰尔这时对夏尔-罗塞特说:
“现在,到我们这儿来吧。”
夏尔-罗塞特还愣在那里,望着她。
有人在说:
“他虽然在哭叫,其实是在嘲笑吧?”
夏尔-罗塞特跟在安娜一玛丽-斯特雷泰尔的身后。
有一个人想了起来:“在花园里面,他口里吹着‘印度之歌’的曲子。最后一个还能记得‘印度之歌’的人。从前,关于印度,他所知道的一切就是:‘印度之歌’。”
有一个人在想着:“他在拉合尔看见的,在别的地方不曾看见的,那到底是什么?是会芙众生?是麻风病人身上的灰尘?是萨里玛的花园?在到拉合尔之前,他是希望看到拉合尔,就那样永远维持下去,永远不为其所知,好让他企图摧毁拉合尔的念头,也一直拖延下去吗?无疑是这样的。因为,不然的话,一旦他了解了拉合尔,他可能就死了。”
在路灯下面,在这个即将开荤的夜晚,她,加尔各答的瘦女子,挠着秃头,坐在那群疯子里面,她在那儿,头脑已经空了,心儿已经死了,她一直在等着食物。她在说话,在讲着什么,没有人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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