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走了。她又一次避开他。
她试图回到旅馆稳定一下情绪,但是,她做不到;她又走出旅馆,返回那已经打烊的咖啡馆。她待在那儿。回忆起内韦尔(内心独白),也就是回忆起爱情本身。
那个男人跟随在她身后。她意识到了。她盯着他。他们怀着深深的爱恋互相凝视着。这场短命的爱情就像内韦尔的爱情那样,也将被扼杀。因此,它已经注定要被遗忘。因此,它是永恒的(因为它被遗忘本身所维护)。
她没有同他再叙恋情。
她漫步穿过大街小巷。而他尾随在后,犹如在跟随一位素昧平生的女子。到了一定的时候,他追上她,像在说旁白似的要求她留在广岛。她说“不”。如同所有的人那样拒绝了。她有着一切人所共有的怯懦。
的确,对他们来说,大局已定。
他不再坚持。
她信步走向车站。他追上她。他们俩像幽灵般四目相视。
从那时起,他们不再交谈片言只语。她动身在即,这使他们陷入凄凉阴郁的沉默中。
这就是爱情。他们只能缄默不语。最后一场戏发生在一个咖啡馆里。观众将看到她同另一个日本男人在一起。
我们看到她所爱的那个男人坐在一张桌子旁,纹丝不动,除了感到深深的绝望,他没有任何其他的反应。这种绝望的情绪在肉体上已超出他所能承受的,而他也只能逆来顺受。就仿佛她已“另有所属”。而他却只能对此表示理解。
黎明时分,她回到自己的房间。过了几分钟,他来敲门。他不能自持,不能避而不来,他抱歉地说:“我不可能不来。”
在房间里,什么也没有发生。他们俩都陷入束手无策的可怕境地。“世俗秩序”的成规还存在着,他们再也不去扰乱他们周围的正常秩序。
他们没有互诉衷肠。再也没有任何举动。
他们只是又一次互相呼唤。呼唤什么呢?内韦尔,广岛。事实上,在彼此心目中,他们仍然谁也不是。他们只拥有地名,这些不是姓名的名字。就好像一个在内韦尔被剃了光头的女子的灾难与广岛的灾难准确地互相映衬。
她对他说:“广岛,这就是你的名字。”
我力求尽可能最忠实地陈述我为阿兰?雷奈导演的《广岛之恋(4)》所做的工作。
但愿读者不要对阿兰?雷奈设计的画面在这项工作中没有被如实描绘出来而感到惊讶。
我的职责只限于把雷奈作为出发点来导演影片的那些因素加以阐述。
不属于原始脚本(五八年七月)的有关内韦尔的那些段落,是影片在法国摄制(五八年十二月)前加上注释的。所以,那是独立于脚本的工作(请看附录:静夜阐释)。
我认为保留一部分在影片中摒弃不用的东西是有必要的,它们能有效地阐明最初的设想。
我把这项工作交给出版社,很遗憾没能用上我们——一方面是雷奈和我,另一方面是热拉尔?雅尔洛和我,还有雷奈、雅尔洛和我三人一起——几乎每天分析脚本的谈话内容来充实它。
我从来不能没有他们俩的忠告,每当我写完一段情节,总要请他们过目,听取他们严厉同时又是清晰的、卓有见识的批评,然后再着手撰写另一个情节。
玛格丽特?杜拉斯
影片开始时,比基尼核试验基地上臭名昭著的“蘑菇”云在翻滚升腾。
应该让观众既有初次看到,又有再度看到这股“蘑菇”云的感觉。
“蘑菇”云应该非常雄浑、硕大,成长得十分缓慢,并由乔万尼?菲斯哥的乐曲的开头几个节拍伴奏,烘托出它的翻滚升腾。
随着这股“蘑菇”云在银幕上升腾而起,烟云下面],渐渐呈现出两个赤露的肩膀。
观众只看见这两个肩膀,是被齐头齐腰截去的部分躯体。
这两个肩膀紧紧搂着,上面沾满了灰烬、雨水、露珠或汗水,任人随意想象。
关键在于让人感到这露水或汗水是由[比基尼核试验基地上的]“蘑菇”云在升腾飘逝的过程中洒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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