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可怜的妈妈像说梦话似的,还给我讲了父亲的一些事。
“‘在我之前,他有一个情妇,是一位在外省当家庭教师的小姐。我偶然听说他得知那位小姐怀孕后,就把她甩了。几年前有一次,我出门徒步旅行,从多维尔去利齐约,路上碰到一个小女孩,十二岁左右,跟你像极了。我去打听她的情况,得知她名叫昂托尼娜,昂托尼娜-戈蒂耶……’
“我的过去,母亲就告诉了我这些。她还没把父亲的名字告诉我就死了。我那时有十七岁了。在她留下的文件中,我只找到一份材料,一张路易十六式的大写字台的照片。上面有她亲笔标出的暗屉位置,以及打开暗屉的方法。那时我对这张照片并未多加注意。正如我告诉你的,我得工作。后来我就干上了跳舞这一行……一年半以前,我认识了瓦尔泰克斯。”
克拉拉停住话头,似乎力气耗尽了。可是她仍想说下去。
“瓦尔泰克斯并不十分外向,从不告诉我他那些事情。有一天,我在伏尔太沿河街等他,他才跟我提到了德-埃勒蒙侯爵。他与侯爵经常来往。那会儿他刚从侯爵家出来,十分欣赏地谈起他家的古老家具,尤其对一张精美的路易十六式的写字台赞不绝口。一个侯爵……一张写字台……我有些偶然地问了这张写字台的样子,心里的揣测渐渐变得明确,我觉得这就是照片上的那张写字台,侯爵可能就是曾经爱过我母亲的人。以后我尽力打听来的一些情况都肯定了我的感觉。
“其实,我没有任何计划,我不过出于好奇,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罢了。因此,有一次,瓦尔泰克斯带着暧昧的微笑对我说:‘喏,你看,这把钥匙……是德-埃勒蒙侯爵那套房间的门钥匙……他插在锁上忘了取……我得还给他……’于是,我几乎瞒着他,收起了那把钥匙。一个月以后,瓦尔泰克斯被警察包围了,我逃了出来,躲在巴黎。”
“你为什么不立即去见德-埃勒蒙侯爵呢?”拉乌尔问。
“我当时如果确知他是我父亲的话,我会去向他求救的。可是,为了弄清这一点,必须先进他房里,检查写字台,抽出暗屉翻一翻。那一阵我经常去沿河街一带转悠,经常看见侯爵出门,却不敢上前搭话。我了解他的习惯……我看熟了库维尔,还有你拉乌尔,以及所有仆人的面孔……我口袋里装着钥匙。可是我还下不了决心。这种行为与我的本性不合!最后,一天下午,我被命运所驱使,来到了沿河街那幢房子,当天夜里,命运又促使我们彼此接近……”
她最后又停顿了一下。她的叙述到了整个谜团最不好理解的地方。
“那天下午四点半,我乔装改扮,守在沿河街那幢楼房对面的人行道上,头发用围巾包扎起来。我看见了瓦尔泰克斯,他显然刚从侯爵家出来,走开了。我走近那幢房子。这时一辆出租汽车开到街边停住。从车上下来一位少妇,也许是一位姑娘,提着箱子。和我一样,也是一头金发。外貌与我有些相像,一样的脸型,一样颜色的头发,一样的表情。真的很像。同一个家族的气质。一见之下大家都免不了吃惊。我立即想起母亲从前在去利齐约的路上遇见的小姑娘。我那天见到的难道不就是那个姑娘?这姑娘与我相像,像我的同胞姊妹,或者同父异母的姊妹,她来找德-埃勒蒙侯爵,不正好向我证明,德-埃勒蒙侯爵也是我的父亲?当晚,我知道德-埃勒蒙侯爵出了门,尚未回来,就没怎么迟疑,上了楼,进了屋,认出了路易十六式的写字台,打开了暗屉,找到了妈妈的相片。于是我打定了主意。”
拉乌尔插问一句:
“就算是这样吧。可是谁使你决定冒用昂托尼娜这个名字呢?”
“是你。”
“我?”
“对……五分钟以后,当你称我昂托尼娜……我从你嘴里得知昂托尼娜见过你了。可你以为去见你的是我,你把我误当成她了。”
“可是,克拉拉,你为什么不指出我的错误?问题就在这里。”
“是的,问题就在这里。”她说,“可是你好好想想。我深更半夜潜入别人家里。你把我当场抓住了。我利用你的错误,让你以为这件事是另一个女人所为,不是很自然么?我当时并未想到还会再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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