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10)

2025-10-09 评论

    两侧下垂的手因麻痹而无法动弹,连手指头也不能随意活动,眼睛一眨都不眨,简直像一具断了发条的玩具人偶。
    使我产生冰冷触感的是几双白皙的手,对着不能动弹的我,毫无顾忌地抚摸我的身体和脸部。
    (可悲的木乃伊人偶君……)
    耳畔传来嗫嚅声。药水及发霉物品的难闻气味随之扑鼻而来。
    (啊!真可怜啊。但不用害怕,拆绷带不是什么恐怖的事……)
    接下来,只听到纱布的摩擦声,白皙而冰凉的多只手正在缓慢地解开缠在我脸上的长长绷带。
    ……抑压住感情的微弱呼吸声……与呼吸的节奏合拍,我的脸慢慢露出了真面目。
    (哇!)
    方才的声音发出惊呼。
    (啊!无可救药了,人偶君。)
    白皙的手突然在我眼前消失了。我正在想跑到哪儿去了,不一会白手持着大大小小的镜子又回到我的面前。
    (喂!看看自己的尊容吧。)
    声音虽柔和,但带有命令口吻。
    (别害怕!睁开眼,好好地看看自己不要转移视线,人偶君。)
    白手持着的多面镜子中,映现的足同一张面孔。虽说明知是自己,但我花了不少时间才认得。
    眼前封面是桃红、紫色、黑色……混合着各种污浊眼色的被压扁的球形肉块,下巴的一部分呈赤红龟裂状,溃烂臃肿的xxxx中露出两颗正在狠狠盯着自己的眼珠……
    (可怜呀!)
    (大可怜啦,人偶君。)
    (多悲哀哦!)
    (多不幸哦!)
    (大丑陋啦!)
    (多恐怖喔!)
    我对天长嗥。然后——眼前一片漆黑。
    十一月十日星期二
    啊,这样下去,我必定会发疯。
    迄今为止,我试图以冷静、理性的态度竭尽全力解决自己的问题。为了取回心中失去的部分,我排除各种烦恼,拼命独自思考,终于取得自己不是芹泽圆子就是冈户沙奈香的“确信”。可是——
    已经过去一周以上的时间了,这问题到现在还是“谜”。
    记得十一月三日的日记中,我提出两种用来辨识我是两人当中的哪一个的方法。但是缠在脸上的绷带至今未能拆除,而我又失去双足,只能关在这四〇九室的笼子里。两种方法一个也不能实施……
    看来,必须请人帮忙,单凭我的一己之力是不行的。但是,目前能找到可以完全信赖的人吗?
    包围着我的人是一大河内医生、以町田范子为首的护理人员,偶尔来探视的外科病房的吉村医生……他们果真能够理解我心里面的想法吗?
    来看望我的松山美树,还有木岛久志——这两人的情况也一样。
    诚然,他们深深地同情我,向我提供冈户沙奈香这个重要人物的情报。但与此同时,他们把仅仅是心绪混乱的我当做精神病患者看待。如此说来,对他们也不能信任。
    就这样,我日复一日地烦恼度日……我对于能否保持正常的精神状态开始失去信心了。
    每晚做噩梦亦然。昨晚梦见的、前晚梦见的,都与前几天记述的梦相同。
    我感到恐惧了。
    十一月十二日星期四
    我经常从病房的窗口眺望外面的景色。由于窗子离开病床有一段距离,我必须坐上轮椅移动过去。
    每次移动都会使我意识到这里是精神科病房。冰冷的铁格子镶嵌在狭窄的窗框上……
    这里是精神科病房四〇九室。
    迄今为止,有多少患者在这间闭锁的房间中度过苦恼的日子呢?苦恼?——不,他们之中恐怕多数与这种感情无缘,他们在自己制造出来的疯狂时节中度过只属于自己的幸福时光。
    从四楼窗口看出去的十一月风景,是一片阴暗和荒凉。
    树叶落光的树木,灰色的钢筋水泥建筑群……远处的山峦和天空没有一点立体感,构成一幅阴郁而单调的图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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