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荣誉保证,我要回来的,好了吧?”
“他们大概不会放你。”
“你认为我是疯子吗?亲爱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想怎样说,就怎样说。”
“我一直都在想,人家会以为你是个疯子的,因为你竟然为我们这一类人花费这样的心血。”
“你以为还有什么别的人,该在他们身上花心血的呢?”
“我从来没有离开过罗斯瓦特县呢!”
“值得跑一趟,亲爱的。我回来以后,为什么不能送你上一趟纽约呢?”
“啊,上帝!不过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哟!”
“我以荣誉作担保。”
“我知道,我知道———不过我们从骨子里感到,从空气中闻到了,你不会回来了。”
埃利奥特现在发现有一根毛特别奇怪。他拉了又拉,一直拉到了一英寸之长。他朝下看了它一眼,然后望着他的父亲,颇有点为拥有这种东西而自豪。
参议员吓得变了色。
“我们设想要用各种方式向你告别,罗斯瓦特先生,”这个女人继续说下去,“检阅标语、旗帜和花束。不过,你一个人也看不见我们的。你把我们都吓坏了。”
“怕什么?”
“我不清楚。”她挂上了电话。
埃利奥特穿上他的新骑师衬裤。他刚把裤子穿舒帖,他父亲就冷冷地开腔了。
“埃利奥特———”
“呢———?”埃利奥特正在舒服地用拇指在松紧裤带下面摸动着:“这种事情当然是一种支持。我已经忘记了享有支持有多么美妙了。”
参议员光火了:“你为什么恨我到如此程度?”他大声吼道。埃利奥特目瞪口呆:“恨你?父亲———我不恨你。我没有恨任何人。”
“你的一言一行都是尽其可能地打击伤害我的。”
“不!”
“我想不清你都对我干了些什么,使得我现在得到这些报应,
不过欠的账现在是必须还清。”
埃利奥特完全崩溃了:“父亲————请————”
“滚开!你只会更加伤害我,我受不了任何新的痛苦了。”
“看在爱上帝的份上”
“爱!”参议员尖刻地重复了一声,“你肯定是爱我的,是吗?你爱我到了这样的程度,以致你粉碎了我曾经有过的一切希望和理想。还有你当然是爱西尔维亚的口罗?”
埃利奥特捂住了耳朵。
老人继续咆哮着,喷出细密的唾沫珠子。埃利奥特听不见他说的话,但是从嘴唇的动作也可以知道那可怕的内容,他是如何毁掉了一个女人的生活和健康,爱过他是她唯一的错。
参议员冲出办公室,走了。
埃利奥特放开了耳朵,穿好衣服,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他坐下来系他的鞋带。鞋带系好以后,他直起身子,凝坐在那里,像一具僵尸。
黑电话机响了,他没接。
不过,埃利奥特体内的某种东西在注视着时钟。公共汽车在造锯城肯迪食堂开车前的十分钟,他复苏了,站起身来,噘着嘴,从他的箱子里拿起几件内衣,走出了他的办公室的门。他已把和父亲的这场争吵给忘了。他步履逍遥,一副卓别林式的城里人派头。
他弯身下去拍拍那些欢迎他到街上来的狗脑袋。他的新衣服使他行动很不舒服,裤挡和腋下都绷得紧紧的,还咔哩咔啦地直响,就像里面衬着报纸似的,这让他想起了他不错的仪表。
午餐间传来了谈话的声音。埃利奥特听着,但没有露面。他没有听出来是谁的声音,虽然都是他的朋友的声音。有三个人正在愁苦地谈着正是他们所缺乏的钱的事。谈话经常停顿,因为思想对于他们,也像钱对于他们一样,十分难得。
“我说,”一个人终于打开了话闸,“穷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句话本是印第安纳州幽默作家金·赫巴德的一个呱呱叫的笑话的前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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