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别了,武器(18)

2025-10-09 评论

  天亮时仍在刮狂风,雪停了,又下了雨,敌人又一次发动进攻,但没有得逞。我们时时准备着抵抗敌人的来攻,个个神经高度紧张。后来敌军在南边发起了进攻,听说以他们的败北告终。到了夜里,他们尚未对我们这一边发起进攻,但有人传话说因敌军在北边突破了我们的阵地,叫大家准备撤退。一会儿急救站的上尉又说方才的是小广播,上边下命令必须竭尽全力坚守培恩西柴战线。
  形势对我军很不利,因为有十五师德军将对我们发起进攻。后来上尉告诉我,如果一发生撤退由我负责把伤员先从前线运到后送站,然后运至野战医院。
  第二天夜里,听说德军和奥军突破了北面的阵地,正向我们直逼过来,我们的撤退行动也就开始了。伤员人数太多,没法全带走,上尉命令先装医院设备,至于伤员则能运多少运多少,装不下的只好撂下。大雨中,车队、马队、部队、大炮在秩序地撤退着。
  那天夜里,我们又忙着帮助那些设在村子里的野战医院撤退,把伤员运到了普拉伐的医院和后站队。到了中午,我们到了哥里察。城里空荡荡的,当我们的车子开在街上时,碰上几个专门用来招待士兵的窑子。正用一部卡车装七个姐儿,两个在哭,有一个对我们又是吐舌头,又是大笑。
  我下车向管姐儿的人打听其他人的去向,她说一早就被运往内利阿诺去了。
  等我回到别墅时,那儿已空无一人。少校留条叫我把堆在门廊上的物资装上车后开到波达诺涅去。救护车队司机皮安尼、博内罗、艾莫和我四人给汽车添了些机油,装满汽油,然后把医院设备装上车子,便进入别墅小憩一番,因为几天没日没夜的折磨已使我们筋疲力尽。
  各自找了一张床铺后,艾莫开始生炉子烧水。我来到以前和雷那蒂合住的房间里,沾枕头便睡着了。
  三个小时后我们在相互叫床中醒来。吃了点艾莫做的实心面,喝了点地窖里的葡萄酒。皮安尼始终昏昏欲睡,大家在睡意和酒意中互开玩笑。到了九点半,我们该动身了,大伙儿都对这地方依依不舍,我们都觉得以后很难找到像此别墅一样好的地方啦。因为大伙儿心里都明白,我们将要撤退的地方——波达诺涅,实在是一个不怎么样的地方。

  当我们离城的时候,整个小镇在黑暗中被风雨无情地席卷着,荒凉而沉寂。到了大街上,部队,卡车,马拉的车和大炮已经汇成一条长龙,缓缓前进。我们的三辆车缓慢地跟着前边行进。整个行列在雨中停停走走。又一次停下来时,我下了车去看看前边交通阻塞的情况。约莫走了一英里,行列仍然没有动起来。我踅回去找救护车。爬上皮安尼开的车,他睡着了,我坐在他身边也入睡了。几个钟头后,行列有了前行的响声,但车没开了几码,又停下了。
  我下车去看艾莫和博内罗。博内罗的车上搭乘着两名上士。博内罗说他们俩是奉命留下修一座桥的,结果找不到先前的部队。离开他们后,我又去找艾莫,他正背靠角落在抽烟,他的车子坐位上坐着两个十五六岁左右的女郎。她们讲的是某种方言,我和艾莫都听不懂。看我上车来,那个年龄大一点的女孩用极不友善的眼光狠狠瞪着我,另一位则一直低着头。艾莫时不时地在女郎大腿上拧几下,女孩迅速躲开。艾莫说他看见这两位女郎在雨中艰难步行,便向她们招招手,叫她们上来了。他对她们说了一些粗话,她们似乎能听懂得,显出一副惊恐的样子。显然,她们被艾莫的粗话吓住了,开始哭泣起来。艾莫切了两片干酪给她们,表示对她们的友好,她们才愉快了些。
  我回到皮安尼的车子上,车马的队伍仍然不动弹。我猜想,可能是有些路线由于下雨太泥泞,可能是因为马匹或者人睡着了,也可能是马匹和机动车混在一起行走,彼此间增加了交通的困难。我又想起艾莫车上的两位姑娘,要是没有战争,她们现在一定睡在床上。想着想着,我入睡了。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凯瑟琳正拥衾而睡,她还没睡熟正在想念我。这时,刮起了一阵风,紧接着下起了小雨。我的爱人凯瑟琳伴随着风雨投入了我的怀抱。我大声地对她说一定要睡好,如果肚子里的孩子让她不好受,就翻个身睡。凯瑟琳让我别说话好好睡觉,她会一直伴在我身边的。
  忽然,皮安尼的一声“车队又走动了”惊醒了我。已是早晨三点钟。
  雨小了些。天亮时我们的车子正在一个小岗上,我望见前面撤退的队伍延伸得老远老远。只有步兵一直在缓步前进,车队在停歇之间速度相当慢。夜间的时候,队列中加进了农民撤退大行列,队伍更加零乱。有的马车上满载家具杂物,有的车上绑着鸡鸭。车上的人们挤做一团避雨,还有的人徒步在满是积水的泥泞路上,紧接着车行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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