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简单而健康的休闲方式——最好的男人并非那些不讨人喜欢的大学生——他们似乎永远在候选人名单上,争取加入“波赛连”(Porcellian)或“骷髅社”(SkullandBones)等不计其数的社团;至于女人,个个都是高于平均水平的美女、身材纤细,也许不擅长当女主人,但却是迷人而懂得打扮的客人。在芳香的午茶时刻,他们安静而优雅地跳着精选的舞步,带着某种尊严完成那些已经成为全国歌舞团女郎模仿取笑的舞步。很讽刺的是,美国人无疑最擅长的就是延伸原本孤独的艺术,然后加以丑化,败坏其声誉。
在度过了一个充斥着舞会和挥霍无度的春天后,安东尼和葛罗丽亚发现他们花了太多钱,必须暂时休养生息。他们说这是安东尼的“工作”。几乎就在他们意识到问题前,两人返回了灰屋,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更清楚其严重性:已经有其他情侣在那里过夜、栏杆上的门牌也换了名字,他们同样坐在阳台的阶梯上,欣赏灰绿色的田野和远方墨黑的森林景致。
安东尼还是原来的老样子,却更加不安,而只有在喝了一些威士忌加汽水后才显得较有活力,至于对葛罗丽亚的态度则是冷淡的,虽然程度轻微得几乎无法清楚察觉。而葛罗丽亚——因自觉到八月就满二十四岁,既期待又感到一种深沉的痛苦。还有六年就要三十岁了!假如她少爱安东尼一点,她对于时间流动的感觉,就会以对不同男人的兴趣来计算,从每个潜在爱人低垂着双眉、坐在发亮的晚餐餐桌前看她的眼神,刻意萃取恋爱的短暂微光。有一天她跟安东尼说:
“我的感觉是,如果我有想要的东西,便会去追求。我总是以这样的态度看待自己的人生。但碰巧我想要的是你,便再也没有空间去容纳其他的欲望了。”
他们只好开车往东走,穿越干枯而奄奄一息的印第安纳州。她翻阅着平常爱读的电影杂志,想要找个聊天的话题,突然间表情又凝重起来。
安东尼皱着眉从车窗往外望。在车道与一条乡间小路的交叉口,一个坐在运货马车上的农夫短暂映入他的眼帘;他嘴里嚼着一根稻草,他们经过这里好几次都看到他,很明显是同一个人,沉默而不怀好意。当安东尼转身看葛罗丽亚,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担心我,”他反对,“要我想象,在某个特定的短暂情境会对其他女人产生欲望,那是有可能的,但要我去拥有她,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我认为事情不是那样,安东尼。要抗拒欲望对我来说不成问题,我的方式就是放弃欲望——什么都不要,只要你。”
“但当我想到,如果你碰巧又对别人有感觉——”
“噢,你别傻了!”她大声叫嚷,“这种事哪有什么碰不碰巧的,我甚至连发生的可能性都不能想象。”
他们的对话就结束在这强烈的句点。由于安东尼持续不断地赞美,让有他相陪的葛罗丽亚要比跟别人都来得快乐。毫无疑问,她很喜欢跟他在一起——她爱他。因此,这个夏天的开始就跟前一年一样甜蜜。
不过,他们的家倒是发生了一个极端的改变。那个冷冰冰的斯堪的那维亚女仆因为做的菜色过于朴素,又以嘲讽的态度随侍在餐桌旁,让葛罗丽亚吃得心灰意冷,她的位置便被一个名叫田奈阪(Tanalahaka)的日本人所取代,他做事极端有效率,随时留意主人的传唤,即使只叫他的姓田奈,也会马上响应。
田奈的身材特别矮小,即使在日本人中也相当罕见,但却多少有些天真地自认为是一个四海为家的好男儿。从他离开“具技茂仁木”(R.Ggugimoniki)的职业中介所、抵达他们家的第一天,田奈把安东尼请入房间,展示旅行箱里收藏的宝贝。里面包括为数可观的日本明信片,每张都不厌其详地向他的雇主解释,如数家珍,当中有一半的照片很明显源自美国,只不过制造者谦虚地省略印刷上拍摄者的名字和邮寄格式。接着他拿出的是自己手工做的工艺品——一件宽松的美式长裤和两套纯丝的内衣,他把安东尼当成密友,悄悄告诉他后者预定的用途。再则是一个质感相当精美的复制版画,画中人是美国总统亚伯拉罕·林肯,但田奈却言之凿凿,认为这是某个日本人。最后则是一把笛子;也是自己做的,现在坏了不能演奏,他很快会在近期内修好它。
在这些繁文缛节结束后(安东尼推测这是日本人的民族性使然),田奈开始用他破碎的英文冗长地阔论主人和仆人的关系,安东尼大概了解的意思是,田奈过去都为上流的富有家庭工作,却总是和其他仆人产生摩擦,因为那些人太不诚实。他们很热烈地讨论“诚实”这个字,事实上是彼此争论得面红耳赤,因为安东尼顽固地坚持田奈想说的是“大黄蜂”,甚至还说到不论田奈嗡嗡讲话的声音和手臂挥动的样子,都与模仿黄蜂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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