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理查德-洛瓦特苦苦思索着这个叫做澳大利亚的问题,感到无聊至极。其实他没必要与澳大利亚叫劲:他完全可以从享乐主义出发,拿这种问题来自娱的。可这样几乎让他心力交瘁。
哈丽叶这时坐起来拍打外衣上的沙土,洛瓦特也这样做。然后他们起身回去乘电车了。在最尽头的房子门前砂路上停着一辆汽车。那座房子名为圣-克拉姆,看见它,索默斯的心立即返回了英伦的康沃尔。圣-克拉姆占据了一个很好的位置,就在环礁湖斜上方的沙岸上。
“我倒不讨厌那儿。”哈丽叶抬眼看着圣-克拉姆说。
可是索默斯没答话。面对这些灭人自尊的小平房,他一言不发。他刚刚走过一座号称“爱之港湾”的房子,标明“出售”。它能卖得动。他心情沉郁地从沙滩上走过,一座座房子名称各异:“阿卡地”、“斯特拉-玛利斯”、“拉基提-库”。
“喂”身后有人在叫。
是考尔科特太太步履蹒跚地在沙滩上追赶着他们,跑得她满脸通红。她身着浅灰的双线上衣,脚蹬一双羊皮鞋。她身后不远处,跟着身穿衬衫的杰克-考尔科特。
“真想不到你们会在这儿!”考尔科特太太喘吁吁地说。而哈丽叶则激动地只顾大叫着“哎呀,你好啊!”,一边同她热烈地握手,那样子倒像在伦敦的皮卡迪利大街遇上了某个老熟人。这一通儿握手很让考尔科特太太不知所措,她感到这几乎是一种辱没,羞红了脸。她丈夫跟上来,双手插在衣袋里,避免这种误会。
“哎呀,你们在这儿呀,”他冲索默斯夫妇说,“不想喝杯茶吗?”
哈丽叶瞟了洛瓦特一眼,他淡淡地笑着。
“哦,真想。”她回答说,“可是,上哪儿?你们在这儿有房子吗?”
“我姐姐有,最末尾那一座就是。”他说。
“可是,她会愿意我们去吗?”哈丽叶倒退一步说。
考尔科特夫妇沉默了一会儿。
杰克说:“会的,只要你们肯来。”与此同时,很明显他意识到索默斯是避免与别人接触的。
“那就太谢谢了。”哈丽叶说,“你呢,洛瓦特?”
“是的,很感谢。”他说着,心里暗自发笑。他感到杰克对他这种躲躲闪闪在报以一种男子汉的轻蔑。
说话间他们就开步朝“圣-克拉姆”走去。杰克的姐姐是个棕色眼睛的澳洲人,一看就很有主见。她友好,但对新来的客人稍有疑虑。她丈夫是个康沃尔小伙子,沉默寡言,矮胖矮胖的。他后脑勺上的头发剪成圆圆的一圈,在光滑、晒红的脖子上方剪出一条圆弧线来。后来,索默斯才知道,这个性特莱威拉的康沃尔小伙子娶的是他兄长的寡妻。这以后,考尔科特太太给哈丽叶提供了一切有关这位大姑姐的情况。第一位丈夫叫阿尔弗雷德-约翰,两年前去世的,给妻子留下了一小笔钱和“圣-克拉姆”这栋房子,还留下了一个叫格莱黛丝的小姑娘。索默斯夫妇一进屋,这小姑娘就摇晃着一头长长的棕发跑来跑去。这么说起来,特莱威拉夫妇还算新婚燕尔呢。新丈夫叫威廉-詹姆斯,莫名其妙地打着转,默默地帮妻子罗斯准备茶点。
这座平房很是赏心悦目:一间大屋面对大海,屋外有走廊,通向每一个小房间。屋里挂着很多张家人照片,挂着镶奖章的镜框,上面装饰着彩带,还有一封赞誉第一位特莱威拉的信。特莱威拉太太很警觉,也会察言观色,她决定以礼相待。于是,大家被安排坐在窗台下的柳条椅和有扶手的高靠背椅上,而不是围坐桌旁用茶点。威廉-詹姆斯默默地但是殷勤地端着抹了黄油的面包和糕饼分送给大家吃。
这是个奇怪的青年人,生着一张爱尔兰人的脸,面色苍白。灰眼睛和紧闭的嘴角上隐隐露出一丝奇特的幽默来,可他却一言不发。很难断定他的年龄,可能三十来岁,比他妻子稍稍年轻一点。他似乎为什么事暗自得意,或许是为这桩婚姻吧。索默斯注意到,他的眼白充满了血丝。他从十五岁起就住在澳大利亚,是他哥哥——“圣-克拉姆”少校——从离纽基不远的圣-克拉姆把他带来的。索默斯就知道这么多。
“喜欢悉尼吗?”特莱威拉太太终于问了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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