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上的手滞住了。
“不过,您是否在发明一些新词儿,表达的其实还是我所指的东西?我称那叫爱。”袋鼠(64)侧视一旁,语调奇特,平淡得很。
“我是让您觉得在做这样的事吗?”洛瓦特温柔却冷静地问。
索默斯脸色苍白自顾端坐着,抬头望着袋鼠(64)。袋鼠(64)像一朵巨大奇特的激情云朵笼罩着索默斯。随之,似乎那光焰和震颤从袋鼠(64)身上消失了,那朵云彩变得更暗更沉重了。他叹口气,把手移开,转过身去。
“嗯?”他说,“唉!”
索默斯站起身,他开始发抖,颇感虚弱。
“我得走了。”他说。
“好,要走就走吧。”袋鼠(64)说。
索默斯二话没说就走了,剩下那个人瘫在椅子中,像被打败了一样。索默斯甚至毫不同情他。他的心中莫名其妙,空荡荡的,情绪全无。
他那天要在考尔科特家过夜。哈丽叶也是。不过他并不急于回那儿。夜晚,天空晴朗,星光灿灿。他坐上电车出了市中心,然后下车步行。在这个国家,夜幕降临,他就会觉得大地和世界消失了,似乎白日不过是一场幻景,此时天空在沉降下来。银河,一片如烟星云就在他面前飘落,就落在他面前,似乎他就可以走进去,只要他一直不停地走就行。那惨淡如烟的星汉流泻下来,那么近,直直铺展开来,就像一条路伸延而去。你尽可以避开上方那条路上奇特的黑暗渊薮和鸿沟,独自走下去,向着彼岸的星云浮岛,向着南方,越过鸿沟中刺眼如灯塔的星星,你就会踏上一条新的路,上一个新的高度。会有一条新路的,在那儿。这个僵死的地球上没有立足之地,你会全然沉没下去。
他看到,在黑色的海平线上,一条船上闪着明明灭灭红若伤痕的灯光。是它们——男人之路的标志——火辣辣但疲惫的目光。他转过身,不去看远方那船影,仍去看银河那面下斜的巨大坡面。他真想摆脱这醉生梦死的人类、空乏身。心的爱情和烦恼环生的欲望。为何不遁入冷漠与孤独?为什么欲望总是像锁链一样教人恼怒不已?为什么不能摆脱这羁绊,独往独来?为什么不像塘鹅那样猛然缩紧身子,然后再纵身跃起,像一弯白亮亮的金属弓箭直射人海中,激起汹涌的浪头来,随之全然销声匿迹,划出一条下滑的曲线,在水下抓住自己欲寻的目标,再凯旋上升,抖着水淋淋的身子跃入丽日晴空之中?为什么不呢?为什么要逼迫、逼迫、逼迫自己走上欲望之爱的大路,坚硬的爱之路?甚至要像袋鼠(64)那样。为什么不能像塘鹅那样纵身入海,沉下去,触到那条曲线的最底端然后再上升?或像一只鹰、一只鸢飞速下降再上升?
这是个奴隶的世界,人人在表达爱。为什么要与他们为伍?为什么要迎合他们?为什么要随他们而去?为什么不冲击那看不见的东西从而获得一种交流,就像塘鹅冲入水中看不见的世界或一只鸢从高空扑食一只老鼠?扑捉,然后离去,重返孤独。接触,再离开。总是要重返孤独。为什么像千千万万条鱼或干千万万只老鼠那样拥挤在海中和陆上饱食终日?这是个奴隶的世界。那为什么不做一只天上的塘鹅,拥有两个世界?为什么只有一种属性?如果我要与什么相会,那应该是向下、向下,在看不见的世界,一旦我浮上来,就要与孤独为伍。在看得见的世界里,我孤独,是个孤独的人。我与他物的会合是在地下的黑暗中,塘鹅跃出水面,它身下仍有成千上万条鱼在游动着,但是它们却是在恐惧中战战兢兢地游动着。那就是大海的魔力。让它们在波光粼粼的海洋中颤抖去吧!
他总算到了威叶沃克,发现人们在小聚。威廉-詹姆斯在那儿,维多利亚碰巧做了威尔上干酪。桌上摆着啤酒。
“正好赶上,”杰克说,“再晚来半小时,可就喝不上了。怎么来的?坐电车?”
“嗯,还走了一段路。”
“晚上过得好吗?’哈丽叶间。
他看了她一眼。立时这个聚会因为他的到来出现了冷场。
“我们谈不到一块儿。”他说。
“我就知道你们谈不到一块儿,长不了的。”她说,“我看得出,你不会乐意老拉二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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