袋鼠(82)

2025-10-09 评论

    “这个花样儿设计得很漂亮啊!”她看看那面新旗子叫道,“我干脆把它绣在我的靠垫儿上算了。不过,绣在旗子上可就显得荒唐了。当然了,你这只孤独的凤凰,算是集那鸟儿、灰和人于一身了!一身数职。没人插进来,我没份儿,我压根儿就不存在。”
    “有份儿,”他说,“你是他的窝儿。”
    “我会看住这窝儿,”她叫道,“让你睡在荆棘上,先生!”
    “不过请好好想想。”他说。
    “我正在想,”她答道,“狄奥尼索斯先生,赫耳墨斯先生,自以为是先生,我想告诉你,没我,就没有你,你就一钱不值,你一点戏都没有。”说着,她在他鼻子下打个框子,这个动作最让他难受。
    “我同意,”他回答道,“没有窝儿,凤凰就会,就会爬到树上,悬在空中,无着无落,就找不到一处安稳的地方求得再生。窝儿就像人的身体,灵魂寓于其中。它盛着火焰,火燃尽后留下的是灰,这灰变成另外的形状。它既是一个容器,又是一种支撑物。”
    “不错,我既容忍你又支撑你,我做得太多了,我够了,先生,从我认识你到现在,这么些年了。现在你该离我而去,不需要过多的母爱了。离了我,你一刻也活不成。”
    “我承认,一只没有窝儿的凤凰就如同无技可栖的鸟儿一样,他只能在半空中耗尽体力。不过——”
    “那就让我给你的旗帜做一个套儿,你可以栖息其上。”
    “不,我要降下完美之爱的旗帜。”
    “哦,是吗?弃旗航行?这符合你的性格,毁灭,毁灭,什么都不剩。”
    “是的,我就是想让这只火中加冕凤凰安身立命。我想一把火烧了‘哈丽叶与洛瓦特’号小舟,从而在这堆灰烬中诞生‘赫耳墨斯’号巡航舰。赫耳墨斯是由‘她’、‘我’两个字组成的,但组成这个字后就有了全然不同一般的意义。”
    这番话令她一时无言以对,良久,才说:“你疯了。”说完便离他而去。
    但是她知道,他是个执拗的家伙,一旦铁了心,无论天堂地狱还是哈丽叶都动摇不了他。懂得这一点,她是付出了代价的。眼下,他是一门心思要当君主和主子了,而且非要哈丽叶承认他不可。仅仅口头还不够。不。并非是在完美之爱的旗帜下。他是那样固执,如同魔鬼,他要一把扯下完美之爱的旗帜,一把火烧了“哈丽叶与洛瓦特”号小舟,他自己风风光光地坐在灰烬中,如同一只再生的凤凰,臆想着头上戴了一顶皇冠。而她却要容忍地的唐突,做他舒适的小巢。
    简言之,他要当君王和主子,而她则是谦卑的奴隶。谢天谢地,她充其量也就是当个看家的格莱斯顿夫人而已。有一则传烂了的笑话这样描述她——她的某个女朋友为爱尔兰或别的什么国家的事伤心说:“糟透了,糟透了。不过,还有上帝呢。”这时格莱斯顿夫人说话了:“是的,他正在上头换袜子,马上就下来。”洛瓦特就是那个“上面的人”,而她则在楼下当个快活的妇人,以为她的主子、了不起的赫耳墨斯兼狄奥尼索斯正在上面换袜子。拜托了,这号男人怕是疯了。
    可是他固执己见。而她却要屈从于这个神秘的男人,服从他身上的男性,像一个女人站在赫耳墨斯大神祭坛前,对他充满敬畏。她应该明白,他不过是个人而已,脚湿了就换袜子,时常会犯错误。不过,这个“不过”可是如雷贯耳,他身上还是有赫耳墨斯神的神性与主子气,那是勇往直前的男性之神性和主子气。她必须意识到这一点并服从之,是的,俯首称臣。一船难容二主,而主人又必不可少。“哈丽叶与洛瓦特”号小舟是个试验品,试验的是韧性。现在,她要崩溃了,或者说要燃烧了——他就这么说她。要取代她的是那个无形的赫耳墨斯神。
    一船难容二主。可是,如果它是一条船,也就是说,要远航、要泊岸,甚至要驶得更远,驶入未知世界,那它就必须有个船长才行。哈丽叶说它算不得一条船,只是一条家庭小舢板,他们可以尽情地停在太平洋岸边度此余生或选个别的可心之处安家。她想不出比这更好的生存方式了,这几乎就是一条家庭小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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