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关了灯,躺在床上,把毛巾被一直拉到下巴。但他突然象改变了主意似的,站起来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打开了窗户。
这时候,雨已经变成了浓雾。象是兑进了牛奶一样的浓雾,缓缓地暇进来,轻柔地抚摸着男人发热的脸颊。他找出一支烟,点燃了,烟头的亮光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感受着开始在体内慢慢循环的酒精,男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盔视着前方的一片黑暗……
伊达邦彦出生在哈尔滨,希腊正教寺院的塔尖上燃烧着金黄色的夕阳,街道的两旁是高大的刺愧树,三驾马车的铃声轻快地响过。这一切都象是在梦中一样。
在他的记忆里,剩下的就是各个民族的垃圾堆。伊达邦彦的父亲在那里经营一家精炼石油的公司。
下雪的时候,街上一片银色的世界。透过装有两层玻璃窗的窗户,几缕阳光可以照进室内。在寒冷异常的冬天俄,大大的火炉成了生活的中合。开了膛的野鸡和野鹿被捆起了腿在厨房长长的屋枪下吊成了一排。
但是,在邦彦很小的时候,父亲的公司被别人强占了,父亲又在建设部谋到了一个官职。全家随着父亲所在机关的迁移,从北京到奉天,又从奉天到新京。战争①开始的时候,全家已经到了北朝鲜的平壤。随着大战的迫近,父亲也应征入伍,很快就被派到南方的战场上去了。
①指第二次世界大战。
那天也下着雪,大大的雪花在北风中疯狂地飞舞着,使离得很近的景物都变得棋栩不清。母亲到车站去送父亲,回来的时候头上落满的雪片已经冻成了冰,邦彦正要用手为母亲掸去雪花的时候,母亲昏倒在大门旁,不省人事。
学校停了课,大家一起被派到山下去采松根油作为汽油的代旧品。
终于死亡迈若重重的脚步,一天一天地临近了。每天都有形状短而粗的苏联飞机投下数不清的燃烧弹和小型炸弹,或者用机枪在低空扫时。当他们渐渐习惯了这些之后,死就成了家常便饭了。
朝鲜佣人们的态度天天地变得粗暴起来,然后就是战败。军队在撤退之前炸毁了弹药库。爆炸溅出的火团在居民街的角引起火灾,持续了好几天才熄灭,一团团滚滚的黑烟在头顶上飘荡,让人觉得世界未日即将来临。就在这个时候。苏联神气洋洋的机动部队惊天动地地开了进来。
紧接着,扛着七十连发转盘机关枪,脖子上挂着三弦琴的盯萨克士兵也蜂拥而至,他们的坐骑踏碎了街道的积雪。不久开始实行戒严令。晚上十点之后出去的人就会被子弹打成蜂窝煤。街上到处是象西瓜样肿胀的尸体。但是不管怎么说。随着军官和俄国女人的大量到来,治安还是渐渐好转起来了。
面积很大阳台上种着野藤,散发着紫花地的芳香,郑彦家砖制的房子竞然奇迹般地躲过了军队的征用,保存了下来。而因战乱或是征用而流离失所的人们则占居了邦彦家。
乱成一团的日本人除了靠典当卖物来糊口之外。已经别无他路了,那些代表他们辉煌的过去的紫红色的衣服,祖传的钻石都被很便宜地典当。再用换得的很少的一点钱,去买少得可怜的米。
邦彦到街上跟在俄国兵屁股后面缠着他们讨食物,“给点土豆吧,给点香烟吧!行行好吧!”蓝眼珠的年轻俄国兵,灵巧地吐着瓜子皮,把硕大的黑面包和厚厚的油层上漂着菜叶的汤递给邦彦,还要顺手抚摸一下他那满头移曲的黑发
邦彦和母亲一起沿街叫卖豆腐、糖果和香烟,但是收入却少得可冷。妹妹晶子在黑暗的香烟工厂里做拆烟头的工作,脸被尼古丁熏得变了颜色。
邦彦白天在露天市场里东藏西躲,时不时还偷一点吃的,也就填饱了肚子。
空气中职荡着烧焦了的尸体、辣椒和各种各样的肉混合起来的呛人的气味。
夜里,邦彦就到军营的粮仓里去偷大米和豆子。
卫兵不时地朝着满天星斗的夜空进行射击。从短机关枪中射出的绿色的、红色的光弹,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分明胭眼的线条,显得格外美丽。
被伏特加灌得烂醉的士兵,用低低的挂在腰际的枪,朝着背着口袋趴伏在地上向前爬行的日本人,一个劲儿地胡乱射击。
邦彦凭着自己的可爱之处,开始给俄国人作男佣。从那时起,他记住了几句俄国话。
当他把俄式茶炊端进主人卧室的时候,就会看到两个长着金色汗毛的人赤身裸体地楼抱在一起,嘟嘟咬吸地发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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