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之国(26)

2025-10-09 评论

    “自为计”涉及到生命,这对基督教徒来说似乎难以理解。
    日本的剖腹被赞美为干脆利索,而中国式自杀则不同,中国式自杀似乎更带有某种执著。
    例如,吴国重臣伍子胥用赐予的剑自杀时说道:“树吾墓上以梓,令可以器,抉吾眼置之吴东门,以观越之灭吴也。”
    他说得如此恶毒。
    下面的例子可不是自杀。在《孙吴兵法》中与孙子并驾齐驱的吴起,因作威作福,在其后台楚悼王死后,被王族和大臣围攻,吴起跑着扑倒在悼王的尸体上。受命追杀吴起的追兵一起向他射乱箭,吴起被乱箭射死,当然同时会有几支箭射中悼王的尸体。太子一登基,向吴起射箭的一伙就被新王满门抄斩,理由是他们向先王的尸体射箭。
    吴起不愧为兵法家,他在临死的紧要关头也想利用兵法向杀害自己的家伙们报仇。
    武帝时代的御史大夫张汤也在自杀时说道:“然谋陷汤罪者,三长史也。”
    这么道出了陷害自己的人名,其内容在《史记·酷吏列传》中可见。三长史与他人共谋陷害张汤一事果然败露,三长史被处刑。
    武帝在被立为皇太子之前,栗姬所生的荣是皇太子,这在前面已叙述过。被废的皇太子荣降为临江王。在景帝时代,他因拆除祖庙的墙修建王宫之罪而受审。临江王想向父亲写悔过书,但衙役不给他刀笔。窦婴可怜临江王,悄悄递给他书写用具。临江王写完悔过书后自杀。
    临死之前想得到刀笔不是为了辩解,写完后立刻自杀,故成为遗书。他最后只想将自己的想法留下来。
    自杀的人们也想在生死紧要关头了却人事。
    换个角度来说,这种方法的确不干脆。在临终时,信神者会将自己的一切委托给神。可站在人本主义的立场上,人类最后只能相信自己。
    “如果连天道都不信,人还能相信什么?司马迁相信什么好呢?他相信自己,自己的历史,即《史记》。”
    上面是武田淳氏的名著《司马迁》中的片段。
    综上所述,在中国能够相信的“人”是什么呢?这种“人”也只是一种形式,即只能看成空洞的外形。也就是说,是人完成的事业。司马迁的事业是《史记》,司马光的事业是《资治通鉴》,而采桑罗敷的事业则是与官吏之间所展开的那种舌战。
    不管多么杰出的人物,如果没有这样的事业,他们终将被埋没,不被人们承认。即便是遗书也行,一定要留下什么。——这也许与中国人喜好记录有关。为了防止记录为零,只能写下东西来,这也是人们保护尊严的手段。

    说明夫差的时代,有简明易懂的标志。
    孔子和夫差属于同一时代的人物,这样说起来我们对那个时代的气氛多少容易理解。夫差卒于吴国灭亡那年(前473),孔子殁于六年之前的公元前479年。
    而且,孔子一族与吴王夫差有着深层的联系。
    孔子的得意门生为颜回,在经济上支援孔子的却是在鲁国做官的子贡。春秋战国时代的中原(黄河中流)大国是齐国和晋国,鲁国只是弱小之国。子贡听从孔子的建议,在外交上为弱小鲁国鞠躬尽瘁。
    为了扩张势力企图吞并邻邦鲁国,大国齐国正做出兵的准备。鲁国是孔子的故乡。
    “鲁为祖坟之地,乃父母之国。国危将至,汝辈孰能拱手相让?”
    孔子对弟子们这么说。
    鲁莽的子路听后举起手来,可孔子却摇摇头,然后指名子贡。
    子贡赴齐国劝说齐王道:攻打弱小的鲁国谁也不会赞扬,反而会受到弱肉强食的谴责。与鲁国相比,你应*最近从南方发迹而遭憎恨的吴国。子贡接着又去了南方,劝说吴国夫差*齐国。
    只有战胜齐国才能成为霸者,取得诸侯盟主地位。毫无疑问夫差知道其中的道理。子贡巧妙地进行煽动,子贡随孔子学过人性学,他知道应怎样说服夫差这种人。
    当时中国以中原为舞台角逐天下,长江流域和南方被视为争夺圈以外。在诸侯的排位上,出现北高南低的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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