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章城意外地脆弱,不过所谓“意外”是一般人的看法,许劭则视为理所当然,因为笮融的军队士气骤然低落,几乎可谓战意全失。
“收并西城兵力,日后再一雪耻辱!”
笮融放下此话,舍弃豫章城,渡赣江逃往西城。刘繇并没进一步追击。刘繇原本有意追击,但为许劭劝止。
“交给诸葛玄去办好了。”许劭说道,命令将兵暂且休息。
笮融老早就想夺取在西城的诸葛玄军队。当然夺取军队之前,先得杀掉诸葛玄。这是笮融一贯的伎俩。
笮融在豫章失去一半兵力,败退中又逃走一些人。虽然如此,进入西城时,还保有四千兵力,他们几乎都是浮屠徒众。而西城的诸葛军才一千二百人,就兵力而言,完全不成问题。笮融军攻城之前,诸葛玄的部队却早已撤离。
虽然兵不血刃地入城,但笮融的目的在收并西城兵力,因此交战这才要开始。笮融军在城内展开搜索。没多久,笮融面前堆满值钱的物资,只是住民和军队都走避了,留在城内的人为数极少。
孔明却留了下来,他被带到笮融眼前。孔明毫不隐讳自己是诸葛玄的侄儿。
“哦,你就是人家所说的君贡的儿子啊。”
笮融叉开双脚说道。君贡是孔明父亲诸葛珪的字。
“是的。”
“你为什么不逃呢?”
“我是出家人,战争胜负与我无干。”
“哦?出家人?”
笮融心生好奇,他才被逐出豫章城,心情当然不佳,故而好奇的眼光中带有恶意。
“是的。因为年龄不足,还不能得度,现在修行中。”
“你几岁?”
“十五。”
孔明低着头。他个子大,加上态度极为镇定,一点也不像十五岁。
“你说修行,是做什么修行?”
笮融微笑,环视四周。城楼的大广场,聚着笮融军的将领百余人,每人都一脸疲惫之色。笑的人只有笮融一人而已。
“我正在研修支谶师的《道行般若经》。”
“哦?那你讲解看看。喏,就在这儿。”
笮融是以着凉似的鼻声说着,声音显露出鄙夷,似乎在说:“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还真神气!”
支谶师即大月氏国出身的支娄迦谶。据说在桓帝末年,大约公元一六五年来到洛阳,从事翻译的工作。在长达三十年的滞留期间,他将许多经典翻译成汉语,其中最重要的是《道行般若经》。此书以“空观”(认为万物的存在都是虚无的)阐释般若(智慧的启悟),在原本咒术意味甚强的中国佛教中,注入浓厚的哲学要素,是一本独特的经典。
一直利用浮屠为工具的笮融,其实对佛教并没有多深的研究。不过,他也知道《道行般若经》是当时走在浮屠学最前端的经典。
笮融拔出剑,直直插在土上。
“据说地狱有所谓剑海刀山,如果你胡说八道的话,小心被推下地狱。”
讲道和地狱根本是两码事,笮融想威吓少年孔明。
处斩徐习以来,周围的人都提心吊胆,笮融看在眼里,有股*。所有的人都伏地而跪,唯独他昂首睥睨天下。谁也不敢拂逆他,他的恐怖策略似乎起了效用。他被迫放弃豫章城,也许是部众过度畏惧的缘故。——笮融因此有意略微放松紧绷的缰绳,希望多少提升一下士气。放松之前,还要再勒紧一次,这是放松马缰的常识。笮融想以这个十五岁的少年为对象,对部众做战术性的勒紧示威。
“诸葛玄的侄儿,哼!乳臭未干还真神气,看情形把你给宰了!”
孔明从笮融*而通红的眼睛里,感受到他在打什么主意。
有“股栗”的形容词,一如字面的意思,即腿股战栗。孔明也不免股栗,但一点也不后悔留了下来。
“叔叔,我想留下来。”
听孔明这么说,叔父问道:“你留下来干什么?”
“我想留下来增广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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