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即将遣送孙文回国的那段期间,孙文的身边必须留一人片刻不离地守候着。那人或许就藏身在另一间上了锁的小房间内,但周榕的任务并非直接监视孙文,而是盯梢另一个人。
“那么如果我被送走,你会设法在半途放我走吗?”
孙文问道。
“当然会!基于一个义字,我会救你的。当时你是阶下囚,面临死亡的威胁,想必心里极为不安吧?而我则是准备赌命救你呢!”
周榕挺胸答道。
“那真是感激不尽!要救人就只有在海上啰,若不会游泳那又怎么办才好呢?”
“我想到了很多办法。不过应该是会选在船只靠港停泊时吧!当然要在抵香港之前……但现在这些都不必操心了。只要你再多加小心即可。”
“我可不想被监禁两次。我还得报答你的好意呢!”
孙文说道。
“公使馆同样也不想再次出丑。不过你以后还是跟那个奇怪的日本人保持一些距离才好。”
“明白了。不过南方这个人没有问题的。”
在这次见面之后,孙文和周榕便不曾在伦敦再度相见了。
直到一###七年六月底离开伦敦之前,孙文和南方一直保持着往来。临别之际,孙文赠书二册给南方,并在南方的记事本上写下惜别之辞。
海外逢知音
南方学长属书香山孙文拜言
学长是学问的先进之意。
在大英博物馆的图书阅览室里,在众目睽睽之下,南方熊楠竟然咬了英国人馆员的鼻子,因而受到禁止入馆两个月的处罚,那是在和孙文道别那年的十一月之事。
孙文从伦敦经由加拿大抵达横滨,时值一###七年八月十六日。横滨是以前的亡命之地,孙文对当地的地理略有所知。
原本孙文是打算在中国发动革命,与日本这块距离遥远的土地相较之下,在属于中国一部分的香港设立革命基地当然更为合适。
但托人打听之后,孙文获知香港当局并无意取消禁止他在五年内入境的决定。
孙文从温哥华搭乘“印度女皇”号出发,驻英的大清国公使馆三等书记官曾广铨也明目张胆地搭上了这条船,又大剌剌地在横滨下了船。
在大英博物馆的图书阅览室里经过一番苦读后,孙文对国际法了然于胸。一抵横滨,他立即在已能说些不甚流利日语的陈少白陪同下,先造访了加贺町警察署长公舍,并出示英国的新闻报道和说明事件始末,然后请求保护。
“当然会提供适当的警备保护。可不能再发生前年下关事件那样有辱国家的案件。那是日本武士道的耻辱。在去年参加俄皇加冕礼归来时,李大人怒气犹未息,尽管船只停靠此地,他却不肯下船。委实遗憾!只因一小撮别有用心的人,竟然让全体日本人都遭到误解。”
加贺町署长为前年的下关事件再三道歉,并保证会提供警备保护。
“以后的事才重要。过去的事已不可挽回。”
陈少白如此说道。
为了调查“反清秘密结社”,日本的外务省派遣宫崎寅藏、可儿长一、平山周这三人赴中国。
宫崎寅藏,以别号滔天而知名。
他在横滨和陈少白结识,对于反体制的领导人孙文之事,也是通过陈而得知。
宫崎滔天等人从大清国出差回来时,陈少白碰巧去了台湾。尽管介绍人不在,但滔天并不是那种会因此就作罢的人。孙文也从陈少白处听到关于滔天的事而对他知之甚详。
对方似乎是个爽快之人,孙文也期盼能与此人见面。然而,初次见面却是滔天不告而来访,符合滔天一向的行事风格。
孙文连忙请滔天入内,因是在熟睡中被访客吵醒,他身上还穿着一袭睡衣见客。
反清革命的领导人,在重阳起义时亦实际率领同志潜入火网下的指挥者。陈少白告诉滔天有关孙文的形象就是如此。
兴中会的组织者孙文的英雄形象就这样烙印在滔天的脑海。然而,开门出来的却是一个身材中等的男子,身穿一袭皱巴巴的睡衣,一面用手搔着睡乱的头发,一面伸出手来用有些结巴的日语说道: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陈舜臣